孟婠一只手抱著他,臉貼近他的胸膛,微微仰頭,鼻尖靠近他的喉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溫暖。
她的頭發上散發著淡淡香氣,是從未出現過的香氣,他正猶豫著這是什么的時候,忽然拿箭的手被掌控著往前一送,懷里的人傳來一聲痛苦的聲音……
直至千年之后,每每他回憶起這一刻,都恍若發生在眼前。
一切都發生的那么猝不及防,他看著沒入她身體大半的箭體,滿眼都是鮮紅的血色,她在他面前倒下,連帶著他的心一起去了冥界。
“不救了,誰都不救了……”他喃喃自語,“小孟,帶我一起走吧!”
說完,他拔出箭刺向自己的心臟……
靈魂出竅的那一刻,他全想起來了。
那個陶罐,那個和她拜堂成親的人,以及她口中出現過的陌生名字。
他抬眼,卻見孟婠正站在面前,她的頭發已然變黑,臉也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月爔,我們終究沒能熬過去?!卑⒚系馈?
眼淚不自覺從眼眶落下,兩人均是一楞,此時身后傳來躁動,一回頭,發現河岸處浩浩蕩蕩走來了冥界的鬼兵。
冥王和判官一瞬間出現在二人面前,判官帶著些許不忍對她道:“阿孟,回去了!”
“判官大人,冥王大人?你們怎么都來了,還這么大張旗鼓做什么?”
冥王道:“孤親自來接你回家,這種陣仗還算大嗎?”
說罷他看向月爔,“月下仙人往后不要再胡亂牽紅線了,天地有別,何苦自找麻煩呢?孤偌大的冥界可只有阿孟一個人守著忘川河,她可不是旁人能肖想的!”
“冥王大人你不要再說了?!?
此時藥飭走了過來,他抱著褚飛盈的身體,背上扛著劍,劍上掛著那件浸染了羅漢血的嫁衣。
“還請冥王大人救欖散一命!”他跪下道。
冥王嘆了口氣,道:“孤只收了他半數殘魂,欖散已經無法再化作人形了?!?
判官對他道:“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今夜的殺戮太重,按天條該當斬首!”
藥飭身體一抖,深深看了一眼褚飛盈,忽然笑了笑,道:“也好?!?
冥王拿出一個小瓶子丟給他,道:“這是欖散的魂魄,三界內無法修復,三界外或許有辦法?!?
藥飭眼神一亮,“冥王大人的意思是?”
冥王有些不耐煩,“還不快滾?真想等孤派人捉你嗎?”
藥飭心領神會,妥帖收好欖散的魂魄,然后看向阿孟,“主子,恕小的不能陪您回忘川了?!?
“嗯。”阿孟微微點頭。
藥飭將背上的劍取下來,將它直直插進地底,上面還掛著那件嫁衣。
“主子,小的決定去巫山,無論過多久我都會想辦法讓欖散活過來,即便是墮入魔道,做個三界外的妖,小的也心甘情愿?!?
說完后他在阿孟跟前跪下,重重磕下三個響頭。
“你走吧!”阿孟對他說道。
藥飭站起身,走到一半時又回頭深深看了阿孟一眼,“主子保重?!彼?。
看著藥飭漸行漸遠的身影,阿孟緩緩垂眸,低頭看了眼懸掛在劍上的嫁衣。
“月爔,我原本想著,無論這一世我們的結果如何,我都要為你穿一次紅妝的?!?
說完阿孟伸手拿起嫁衣,月爔的臉瞬間煞白,“別碰它!”
阿孟微微一笑,“這么小氣做什么?這不是你特地為我做的嫁衣嗎?”
說完她將嫁衣披在身上,嫁衣上的羅漢血冒出陣陣血氣,可阿孟面色泰然自若,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向判官他們炫耀道:“你們知道嗎?這件衣服的線頭還是我親手剪的呢!”
判官皺眉,道:“阿孟,你可知穿上它的后果?”
強行穿上帶有羅漢血的衣服,對于冥界之人而言,消耗掉的便是修為和仙壽。
“我知道,會老的嘛!”
冥王和判官愕然,曾幾何時,印象中的她還是個愛美的冥神。
踏上擺渡船,浩浩蕩蕩一行陰司,于忘川河上靜靜地游蕩著。
“說起來,我見到過花姐姐,不過她如今變成一團霧氣了?!?
判官面色如常,看起來已經是釋然了,他提醒她道:“阿孟,一旦踏上這擺渡船,任是凡人還是你我,都該放下了!”
“判官大人,我不是已經放下了嗎?”
此時,河面上映出了在人間的記憶,那是自己初到黎城,去往月老廟求簽,結果求了一支簽,上面寫著“情深不壽”四字。
阿孟忍不住笑道:“那時在廟里求簽,說我情深不壽,誠不欺我,我竟真的老了?!?
忽然,船陡然停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牽引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