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生了什么？”

“鐵棍似乎活了……”

一旁的觀眾愣愣地望著廢墟，背后一片冰涼。

“老俞頭，干嘛不出手？”眼睜睜看著漂亮少女身死道消，蕭鈺心口堵得慌，忍不住回頭責怪道。

老頭掏了掏耳朵，“我只護你周全，荊國亡了都不關老子什么事，再說，不是你把老子拉到這邊來看戲的嗎？”

“你……”

蕭鈺愈加心塞，望向窗邊的穆初辰，更是咬牙切齒，“那家伙竟然還坐得住！”

洪南胸口起伏，大感劫后余生。

若非最后用了壓箱底的手段，只怕飲恨的就是自己了。

旁人不知，那輕飄飄的一指幾乎已經洞穿他的丹田，現在還隱隱刺痛。

“七蛟門的游龍棍法，內力御棍，如同第三臂，確實有點門道。”

穆初辰翹著二郎腿，居然在鼓掌稱贊。

洪南緊握黑鐵棍，臉色難看，“不愧是你，丫鬟死了還若無其事。”

穆初辰笑著搖搖頭，咬下竹簽上麝香留給他的最后一顆糖葫蘆，模糊不清道：“再裝死，扣你一百兩。”

眾人一愣。

就聽那片廢墟里傳來焦急的呼喊：“少爺不要！”

“嘣！”

厚重木架被人頂起，推開。

不是紅衣少女又是誰。

只是她樣子頗為狼狽，渾身酒水，披頭散發。

“嗚嗚，好痛啊，少爺……”

麝香捂著腦側，那里血肉模糊，鮮紅順著耳朵臉頰流淌，與淚水混在一起從下巴滴落。

怎一個瘆人的模樣！

“這……還是人嗎？”眾人心里發顫。

洪南更是見了鬼一般。

“怪物……”蕭鈺呢喃。

“有意思……”老頭目光灼灼。

穆初辰見狀終究有些心疼，語氣放軟了些，“叫你小心他的棍子，你又不聽，好了，乖，做了他，我再多獎你二十兩！”

眾人憤然看向穆初辰，性命攸關，竟還在談什么賞罰！

未想麝香真就止了哭聲，那黑黝黝的大眼睛里放出刺眼的宛如野獸般的紅光，盯向洪南仿佛在看一大堆財寶。

洪南后背發毛，果斷朝穆初辰沖去。

擒賊先擒王！

“三十兩別跑！”

然而，那個少女虛晃一下，鬼魅一般閃現在了他的身前，神情冷冽的朝他腹部打出一拳，速度之快遠勝之前數倍。

“糟了！”

洪南驚駭，只來得及御棍格擋。

“喀！”

便聽一聲裂響，無數鐵屑碎片從他腹部刺入，從腰后射出，帶著血霧噼里啪啦釘滿身后的木墻。

“你……竟敢……”

兩截斷棍掉落，洪南不敢置信地看著浴血少女，雙眼血紅，很快痛暈倒地。

“三十兩，咯咯，少爺真好，抵得上半個月的積蓄了。”

小丫頭揉了揉流進血的眼睛，毫不在意腳邊半死不活的洪南。

她從懷里摸出一只筆和一本小冊子，在最新的一頁小心寫上‘加三十’的字樣。

而前面，已經有許多類似的字跡，大部分都是加一加二，超過五的屈指可數。

當然，也有減的，大多字跡扭曲，顯然寫下的時候心痛無比。

所有人難以消化這一幕，靜靜的看著主仆二人，一個淡定喝茶，一個不管不顧恐怖的傷口興致沖沖地寫著什么。

“老俞頭，這少女……”

“別問，我也大開眼界。”

良久，穆初辰咳了一聲。

“諸位也看到了，此人先動的手，還差點殺了我的丫頭，我們將其制服，純屬正當防衛。”

無人應聲。

店小二不知從哪鉆出，跑到穆初辰桌前擦了擦，哈腰賠笑道：“公子受驚了，實在抱歉，今天的費用就免了，全當小店給您賠罪。”

說著，從懷里拿出那錠金子，遞還給穆初辰。

“不必了，就當桌椅酒水的賠償，你去報官，按我方才說的交代，順便找個人把他送醫館去吧。”

“小的明白，但這錠金子，我真不敢拿，公子還是收回去吧。”

小二誠懇說著，又遞過來一些。

穆初辰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

小二顯得有些慌張，訕訕道：“既是公子賞賜，小的多謝公子。”

便干笑著將金錠收回懷里。

只是當他再抽出手時，一抹寒芒乍現，直刺穆初辰面前。

“小心！”

“少爺！”

分別是蕭鈺和麝香的驚呼。

“錚！”

寒刃如光似電，轉瞬到了眼眸前。

穆初辰呼吸停滯，心道大意，正要狠心做出某種決定。

可下一刻，他嘴角突然勾了起來。

“你……！”

小二的臉由猙獰變得慌張，隨后驚恐。

那柄匕首即將刺穿穆初辰的腦門，卻被兩根手指夾住了。

很修長的兩根手指，潔白如玉，溫潤如脂，卻讓鋒利的匕首難進分毫。

“小言兒！”

麝香望著來人，驚喜的喚了一聲。

店小二不知道這個白衣女子是誰，甚至什么時候從哪里出現的都沒看清。

等他下意識抬頭望向那張臉時，那冰冷死寂的眼神竟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擊不成，他棄刀即退。

便見女子手腕輕轉，屈指一彈。

“噗！”

小二才轉身，匕首穿胸而過，不甘倒地。

穆初辰松了口氣。

“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他的另一個貼身丫鬟，冷言。

冷言與麝香同齡，氣勢卻極然相反，清冷如霜，不茍言笑，仿佛拒人千里的冷漠眼神，尤其是垂至腰間飄逸的雪銀色長發，更顯生冷孤僻。

“小姐怕麝香誤事，讓我來找你。”冷言淡淡地說道。

“少爺你沒事吧！”

麝香跑過來，一把抱住穆初辰的手臂。

冷言看著滿頭鮮血的麝香，微微蹙眉。

“滾犢子，臟死了，叫你時刻站我邊上，回去再寫不好嗎，差點害死本少爺，扣你十兩銀子，讓你漲漲記性！”

穆初辰兇巴巴地說著，伸手撫摸查看她的腦側。

好在小妮子體質特殊，已經止住了血勢。

“哦……”

麝香委屈的應了一聲，下意識又要拿出紙筆記下，生生忍住了。

突然，穆初辰劇烈咳嗽起來，在桌子上噴出大片血跡，臉色慘白。

“少……少爺……”麝香茫然失措。

穆初辰看向冷言，苦笑道：“剛剛情勢危急，便試著運了功，我撐不了多久，盡快帶我去羅州城……”

說完雙眼一閉，竟然暈了過去。

“走！”

白衣少女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其他人，橫腰抱起穆初辰，躍上窗戶，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等等我！”

麝香剛準備跟上，又回到小二身邊，摸出那錠金子，一邊呼喚著，跟著跳出窗戶。

眾人徹底凌亂了。

突然有一個驚醒過來，興奮道：“他剛才說要去羅州城，那仙子必然同行，若我們將此消息賣給那些大人物……”

大伙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繼續留在此地也是徒生禍端，于是一個個火急火燎跑出了酒樓，全當今天什么都沒發生。

很快，二樓就剩蕭鈺和灰發老頭。

“什么情況？”

蕭鈺望著地上的一死一廢，一時理不清頭緒。

“七蛟門這個大概是私仇，至于店小二，假的，之前那個估計已經光溜溜的死在廚房了。”

老頭一邊說著，在地上撿起一個剛剛滾到腳邊的酒壇子，咕咕咕的灌了一大口，打了個嗝。

“假的？”

蕭鈺走到小二身邊，俯身看了一下他的下巴處，果然有一層皮質面具。

“這么短的時間，易容得竟如此神似，專業啊！”

他在那人的衣服里翻找一陣，只摸出個銅質腰牌，刻著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頭，栩栩如生。

“喲，羅酆殿的殺手！”老頭拿袖子擦著嘴。

“怎么說？”

“花間蛇，附骨疽。”

老頭子冷哼，將空壇子往身后一拋，卻詭異的沒有砸碎，穩立地面。

“他們為什么要殺穆初辰？”

“你問我，我問誰。”老頭沒好氣道。

蕭鈺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老頭打了個哈欠，對著墻邊一招手。

“吱！”

隔空滑過來一把竹椅。

他悠然坐下，伸個懶腰，正要瞇眼，突然聽蕭鈺道：“穆初辰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今天之事，撇開一死一傷，從旁觀者的角度看，結果只有一個，他借洪南之口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及行蹤，而且效果非常不錯！”

“目的呢？”

“不知道……”

蕭鈺示意老頭也幫他滑過來一把，緩緩坐下，摸著下巴道：“但總感覺有古怪，最后那句送他去羅州城，倒像是故意說給我們這些人聽的。仙子音訊了無一年多，此刻突然有了消息，估計不出七日，穆初月天南地北的仰慕者必將齊聚羅州城，免不了一場盛會，他想干嘛呢？”

老頭攤在椅子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道：“我倒是有個小道消息，有個大人物此刻就在羅州城。“

“大人物？有多大。”

“比你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