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鶴山仰躺地上，看著英姿颯爽一臉冷漠的上宮柔，滿臉恐懼。

“我乃浮生堂三長老的入室弟子，你不能殺我！”

話音剛落，上宮柔一腳踩在他的腹部。

“噗！”

蔣鶴山一口鮮血噴出，瞳孔渙散，昏了過去。

“女娃娃廢了他的丹田。”老頭向蕭鈺解釋道。

“這劍氣真是駭人啊……”蕭鈺拍了拍胸口，有些癡迷地望著那道帥帥的身影，喃喃道：“好一個霸道冷酷的女統(tǒng)領(lǐng)，幸好是我的人，真讓人有安全感。”

身音雖小，但上宮柔耳力何其敏感，睫毛微顫。

“上宮姑娘既然背劍，為何不用？”蕭鈺好奇地向俞老頭小聲問道。

老頭哼了一聲，“人各有志，劍道易有別，修力，修速，修利，皆是常道，而這娃娃修的卻是罕見的霸道，上窮天宇，下極黃泉，橫貫八方，劍若出鞘，半個縣城怕是都要毀了。”

上宮柔緩緩走到一大群衙役面前，突然抬起手。

“大人饒命！”

早已驚呆的眾人被這個動作嚇破膽，紛紛丟了刀劍匍匐在地，瑟瑟發(fā)抖。

胖子縣令沒了攙扶，一下子攤在地上，面色灰白，已知再無轉(zhuǎn)機。

“給他縛上枷鎖，綁入囚車，押去千渡城，若有失誤，下場便是此人！”

上宮柔指了指蔣鶴山，吩咐完徹底臣服的衙役，便幾步躍回到了布棚前。

她抿了抿嘴，還是放棄了為自己開脫，屈腿半跪。

“讓殿下受驚，屬下愿受處罰！”

等了片刻，沒有反應(yīng)。

她微微抬頭，卻見蕭鈺正愣愣地看著自己。

“殿下？”上宮柔不由又喚了一聲。

蕭鈺驚醒，咳了一聲，擺擺手，絲毫沒把剛剛因為上宮柔抿嘴的動作太過可愛而看得入神的事表露出來。

“沒事沒事，本殿下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這點小場面還嚇不到我，上宮姑娘沒受傷就好，不必多禮。”蕭鈺撐著桌子想要站起來，結(jié)果沒成功，顯然雙腿有些發(fā)軟不聽使喚，不由尷尬的擺擺手。

上宮柔嘴角微微一翹。

沒想到尊貴如世子殿下卻也跟個小孩子一樣。

蕭鈺再次被這個笑容驚艷住了，好在及時將喉嚨里的話說了出來。

“上宮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

“因為有御蝶散人的消息從渝水縣傳出，義父才派我來此調(diào)查，至于縣令貪贓枉法，純屬意外收獲，如今兩事皆了，我自當(dāng)回青龍司復(fù)命。”

蕭鈺絲毫不掩飾失望的神色，“要是一路上有上宮姑娘相伴該多好。”

上宮柔以為他是怕路上有危險，安慰道：“有劍瘋前輩保護，殿下無需多慮。”

“糟老頭子一個，哪有大美人陪著順心。”蕭鈺開了個玩笑。

上宮柔有些招架不住，“不知殿下如何打算，我也好回去向王爺報平安。”

“打算嘛……”蕭鈺皺眉想了一下：“我們下一步準(zhǔn)備去道玄山。”

“道玄山離此地一百多里，行得慢，三天足矣，”上宮柔點點頭，“當(dāng)年多虧了老天師出手才制伏御蝶散人，此等世外高人，殿下既入江湖，理應(yīng)去見識一下。”

“上宮姑娘可知具體路線？”

上宮柔搖頭，“屬下也是初來渝水縣，不過，在東邊大街有一處紅塵居，殿下可去那里詢問。”

“紅塵居……”

蕭鈺知道這個名字，羅州城便有好幾處紅塵居。

若說江湖中哪個勢力敢稱自己手眼通天，天上地下無所不曉，恐怕也唯有紅塵居有這個底氣。

據(jù)他所知，紅塵居總部位于北域禮州塵寰山，為江湖第一奇人紅塵客所建，而分部遍布大江南北，數(shù)以萬計。

江湖人都說，不管荊國哪里發(fā)生了一件什么事，紅塵居便能在七天內(nèi)讓全天下都知曉。

蕭鈺饒有興趣道：“都說紅塵客是天下第一奇人，不知怎么個奇法？”

上宮柔表情凝重，回憶道：“義父跟我提過，說紅塵居收納的古典古籍在塵寰山堆了兩個小山頭，奇人怪談，山河地理，江湖軼事，八卦緋聞，小道傳言，朝廷秘史，五花八門，應(yīng)有盡有。而紅塵客更是博才廣識，知人，知物，知中外，知古今，只要有錢或者有緣，你就能從他那里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事。”

蕭鈺喉嚨鼓動，明白這里面意味著什么。

能守住這些東西，那這人就更是了不得了。

“你見過他嗎？”蕭鈺朝老頭問道。

俞老頭搖頭，有些郁悶，“早間拜訪，未見得真容，唯有一道虛影，卻讓我心生警兆，只能說高深莫測。”

蕭鈺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塵寰山何等模樣？”

上宮柔解釋道：“塵寰山在江湖上又名百榜山，顧名思義，這里有許多排行榜。荊國美人榜名為仙女壁，兵器類例如刀榜，名刀山，槍榜名為槍林，棍榜名為棍海，亦有涉獵其他各種事物，例如奇石、怪蟲、毒藥、美酒、香茗之類，在塵寰山頂各自占據(jù)一座小峰……”

她頓了頓，“當(dāng)然，也有劍榜，名為劍峰，從上至下插著七柄劍，代表的，是當(dāng)世七種最強的劍意，是天下劍道的巔峰……”

上宮柔目中露出向往之色，頗為憧憬的看了一眼俞千壑，“而劍瘋前輩的劍，就插在第二的位置。”

蕭鈺眉頭跳了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著老頭。

“虛名而已，而且這是老夫的恥辱，小娃娃莫要多嘴。”俞老頭卻不高興地嚷道。

上宮柔苦笑，繼續(xù)道：“而這么多榜，皆是紅塵客一人所立，如此恐怖的見識與手段，所以才稱他為天下第一人。”

蕭鈺突然目光一聚，“他是江湖中人？”

上宮柔櫻唇微啟，卻不知如何回答。

俞千壑大笑起來，“此人既不屬于廟堂亦不屬于江湖，他曾允諾只對錢和交易感興趣，不會插手世間的事，不會對咱們的棋局產(chǎn)生什么影響。”

棋局？

上宮柔面不改色，純當(dāng)沒聽見。

恰好，府衙前有人拉來囚車。

有藥師簡單包扎了老太爺?shù)耐葌娀镔M勁將他抬了進去，噤若寒蟬的等在一旁，拿余光打量著攤位上聊得津津有味的三人。

“天色已晚，我們還要趕路，小娃娃你去忙吧。”

俞千壑見蕭鈺一副迷了魂春心蕩漾的模樣，渾身不自在，終于忍不住出聲打破了不正常的氣氛。

上宮柔也松了口氣，身為青龍司的成員，最擅察言觀色，世子殿下對自己有好感，她隱晦的感受得出來，心境多少有些起伏。

“屬下要押送罪犯去千渡城，還要調(diào)查羅酆殿殺手之事，恕不能遠送，殿下保重。”上宮柔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結(jié)果戀戀不舍的蕭鈺被俞千壑拎著脖子直接拖走了。

上宮柔失笑，搖搖頭，揮手吆喝那群衙將躺在路上半死不活的蔣鶴山搬上囚車。

她吹聲口哨招來自己的赤馬，正要打道出發(fā)，突然見得一個身著破舊僧袍的小和尚跑過來。

小和尚氣喘吁吁，看著眼前景象有些迷茫。

“小師傅有事嗎？”上宮柔在馬上笑著問道。

小和尚久住山上，顯然沒怎么與女人有過接觸，上宮柔雖是一副男裝，但更顯女子英氣，他不免口齒緊張起來。

“我……我來報官。”

“官暫時是沒了，跟我說也行。”

上宮柔指了指囚車?yán)锏呐挚h令。

小和尚不明所以，看她也是制服，便娓娓道來，說寺里昨天遭賊了，丟了重寶。

“重寶？”

上宮柔沒料小小渝水縣接二連三發(fā)生案子，有些疲憊。

“是一本佛經(jīng)，名為鎮(zhèn)心咒，乃道祖真跡，建寺師祖藏存于經(jīng)樓，昨天清晨卻突然不見了。”

小和尚激動的手舞足蹈，描繪佛寺的位置，佛經(jīng)的模樣和昨日發(fā)生了什么事。

鎮(zhèn)心咒？

上宮柔錯愕，不由得想起昨天在林間穆初辰懷里掉出來的那本書，上面不就是寫的“靜心咒”嘛。

這家伙廢物也就算了，竟然還當(dāng)了賊，偏偏這個賊還被自己給放了。

上宮柔凌亂了。

這下怎么辦。

害怕小和尚看出端倪，她幾乎瞬間就找到了替罪羊，沉聲道：“最近有一個采花盜，你們可知曉？”

和尚點頭，沒反應(yīng)過來。

“昨日，我追捕他時正是在你們寺院附近，想必是他順手偷去了，”

上宮柔咬牙切齒，“你們放心，我已將他重傷，他逃不了，我乃羅州青龍司捕神的下屬，賭上捕神的名頭，也勢必要追回你們的重寶。”

和尚差點感動哭了，連忙合掌，彎腰行禮，喜形于色的回去了。

上宮柔目光發(fā)寒，看向羅州城的方向。

……

蕭鈺神采奕奕的走在前，后面俞老頭牽著馬，無精打采。

看蕭鈺臉上時不時傻笑，俞千壑撇撇嘴，無語道：“你小子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蕭鈺背著手，昂著頭，臉上洋溢著幸福。

“我以前從不相信一見鐘情，府中美貌溫柔的丫鬟固然多，我也都當(dāng)做姐姐妹妹看待，常常聽得那些文縐縐的才子吟唱‘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現(xiàn)在，我卻覺得是我太年輕了。”

俞千壑皺眉，“你認(rèn)真的？”

蕭鈺步伐一頓，笑容淡了下來。

“別想了，這丫頭做不了你的女人，至少做不了你的正妻。”

俞千壑撫摸著馬脖子上的鬃毛，感慨道：“身為世子，又是決定要入局的掌棋人，你未來的女人若在官場，必是公主郡主那般高貴，若在俗世，必是風(fēng)家千金那般顯赫，若在江湖，必是穆初月那般耀眼，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她一個青龍司的統(tǒng)領(lǐng)。”

蕭鈺沉默不語，徑直走向一處不起眼的小樓閣。

梨花木的牌匾開了幾道小裂痕，金漆寫著“紅塵居”。

字體恢弘大氣，龍騰虎躍，似有某種吸引力。

蕭鈺頓時看得入神。

俞千壑幽幽道：“據(jù)說全國近萬座紅塵居的牌匾皆由紅塵客親筆書寫，就這三個字，便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