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從西府健步而來，沈慶文貼近秦淮關(guān)悄悄問道：“那老頭誰啊？”

“平清盛，說是深居簡出，不知道這個死老頭在府里干什么勾當(dāng)。”少年戲謔道。

“小娃娃，老夫當(dāng)年寫指南錄的時候你父親都還沒出生。”老人罵道，看向沈慶文，又說：“這位應(yīng)該看過。”

“我不知道，你誰啊。”沈慶文不客氣的答道，老人滿臉幽怨，長嘆道：“哎，這天下把老夫忘啦！”

“老先生，晚輩熟讀這三百年內(nèi)著名文獻(xiàn)，當(dāng)真沒聽過指南錄。”沈慶文繼續(xù)拆臺，一旁的少年少女笑得不亦樂乎。

“你！”平清盛臉紅脖子粗，三年不出府門，今日出面捧場，竟還不領(lǐng)情！

秦老太從東面的融春府走過來，慈笑道：“認(rèn)不得就認(rèn)不得，有什么關(guān)系嘛。”

平清盛撇撇嘴，很不樂意。

“這位是我出嫁時陪我一同到秦家的書生，算半個娘家人。”

沈慶文一邊點頭，被老人牽到桌上吃飯，秦淮關(guān)也跟上去找個位置坐下，秦太對沈慶文十分熱絡(luò)，平清盛站在一旁看著公主，滿臉欣慰。

“女婿，這個紅棗，補血的。”

“好”

“人參，提氣的”

“嗯”

“山藥，斂虛汗”

“奶奶啊……”

“怎么了好女婿？”

“其實我比較喜歡吃肉。”

秦鳩穿過萬千道賀聲登上婚臺，沈慶文連忙放下碗筷，跳上去成親。

那位滿臂紋龍的將軍哈哈大笑，季山拍手叫好，不給這書生好臉色，大小姐的面子還有應(yīng)當(dāng)給足的。

“你們百越有我們大小姐這么好看的女兒家嗎？”季山笑問道。

“我們百越都是面朝黃土的粗人，稍微水靈點的，和大小姐比起來也是天地之差！”紋龍將軍大笑，隨后朝向弟兄們吼道：“大小姐美若天仙賽嫦娥！”

“大小姐美若天仙塞嫦娥！”季山也舉起右臂，帶頭吶喊。

“大小姐美若天仙賽嫦娥！”百余將領(lǐng)們齊吼，振聾發(fā)聵！

遠(yuǎn)山的簫逸朝南宣城鞠躬，他身邊的那位將軍感嘆道：“小鳩兒長大了，可是女大不中留啊。”

“將軍的心意大小姐會心領(lǐng)的。”蕭逸勸慰道，這位大人可是秦軍四大正將之一，曹之敬的嫡子孫，曹秋國。曹家本是問鼎九賢之后的最大將家，在還未被九賢其三家謀逆之亂波及到之前……

美人笑吟吟道：“知道為什么今天成親嗎”

“良辰吉日唄！我用六丁六甲算過了，今天是慈京末年最好的一天！”沈慶文理所當(dāng)然道

“傻子，今天是我生辰。”

沈慶文驚愕道：“那你多大了？”

“十八！”美人有些慍色，也知道怪不得丈夫，畢竟這天下有哪對新人認(rèn)識兩天就成親了？

“杏月初十，好，我記住了！”沈慶文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在眾人的注視下與美人吻定余生。

尋常成親流程本是需經(jīng)過《禮記》“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若是皇族成親，還要禮部尚書反復(fù)掂量細(xì)枝末節(jié)，最后才是勞民傷財。

可惜秦家向來不在乎這些迂腐禮德，喜歡就結(jié)發(fā)，這么簡單而已。

龍泉湖有龍泉窖，游出蓮花燈三萬六千頂，天上燈火通明，忽然東邊有奇鳥飛過，披滿霞，舉世無雙。

二人吻畢，霞光漸漸消散，相視一笑，含情脈脈。

秦家女兒出嫁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其實在沈慶文的回鄉(xiāng)的路上，這消息就已經(jīng)蔓延開了，各大茶館酒肆的說書人將南宣城中沈駙馬與秦新娘的愛情故事說得驚天地泣鬼神，例如百香壺現(xiàn)在就沒個消停，什么青梅竹馬，英雄救美，更有甚者說那沈慶文其實是皇親國戚，大部分人只當(dāng)成茶余飯后的消遣，沒太當(dāng)回事，也有人堅信最后一條確實如此，否則一個庶民平啥考上探花？憑祖?zhèn)鞯哪嗤茸用矗?

四大書院之一，應(yīng)天書院，燕青依照燭火，默念密探送來的紙信，笑道：“牛爺爺，這家伙混得不錯啊。”

伏案的牛僧儒抬頭吸氣，仰望星空，愜意道：“老朋友平清盛也舍得出門了，難得。”

燕青疑惑道：“平清盛是誰啊？”

“一個糟老頭子，年輕時致力于山海學(xué)問。”

“和我陪先皇念書的。”

年輕榜眼將密信放入火光中燒盡，深思道：“哦，有點意思。”

富春山腳下，江畔邊的府邸，新上任熟州知州的陸堅，對著身旁正在描繪畢生收官之作《富春山居圖》的黃公望說道：“師父啊，啥時候我也能傍上問鼎六家啊。”

身負(fù)大唐第一丹青手盛名的老人笑道：“那是人家的命，在他入贅秦家之前，你不也一直書信我說此人命途多舛，多么不易？”

陸堅點點頭，人常道，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古人誠不欺我！

南宣城以往這時本該宵禁，季山下令秦家大喜之日再往后五天，城門大開，獄牢中除死刑犯之外統(tǒng)統(tǒng)赦免。

此時城中心猛追灣水光瀲滟，兩岸之間開出一條繁華大道，漁船商船絡(luò)繹不絕，癡男癡女們提著燈籠在春水上嬉笑怒罵。

租不起小船的老百姓借著漁火暢聊，好不熱鬧，左岸邊撐著“俏紅妝”牌匾的一家胭脂鋪今夜生意紅火，老板娘坐在屋里打點張羅。

“哥，剛才的大鳥是哪方奇獸？”一個稚童問道

“你管它是啥，秦家成親自古有神仙捧場。”哥哥打趣道，李清庭入嫁時不也傳說有眾仙設(shè)宴？

“咱們蜀州可是天府之國，神仙來了都不想走嘞。”倚靠在岸邊的老人跟外鄉(xiāng)人吹噓道。

“剛才的奇鳥怎么飛走了？”外地來的老頭子拆臺道，心里未必沒感嘆蜀州是塊洞天福地，嘴上不輸人而已。

“它還會回來的。”老人神秘兮兮，深信不疑。

蔣公琰已至蜀山腳下，果然和西州安塞山大不相同，蜀山纏綿如煙，安塞山荒涼似漠。

蘇銘在馬車?yán)镒o(hù)著主子，畢竟這蜀山可是仙人眾多，不能與齊云山那些小輩相提并論，要是他們的大長老來切磋還差不多。

他聽蔣公琰下筆都是春蠶食葉聲，暗道忖：要是有機會在此地養(yǎng)老該有多好？”

自幼屬文無數(shù)的蔣公琰今日按照慣例，在文章最后一排寫下隨記：“君不見西南蜀州，多少樓臺煙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