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緩慢，像是漫不經心生出來的想法。可周老爺子知道，他有著隨他母親一樣的堅韌和決絕。

在這一瞬間，周老爺子竟因一絲莫名的熟悉而感到親切。

“你如果想的話，我其實沒什么話好說。”周老爺子望著這個自己缺席了27年父親身份的孩子，“你如果想的話，整個周家有一半屬于你。但是相應的，你也有一半是屬于周家的。“

符文樺聞言輕笑，低頭掃了掃肩膀，似乎上面落滿了細碎的塵土：“老爺子一把年紀了還這么幽默。你覺得，我會怎么樣拿回屬于我母親的東西呢？”

“老子還沒死！”老爺子額頭的青筋跳啊跳，“啪”的一聲，寬大的巴掌往桌上一拍，聲勢浩大，“那你來吧！你母親一定很樂意看到你為她和我斗個你死我活！”

因衰老而耷拉的眼皮在肌肉的牽扯下上拉，露出被憤怒充斥的雙眼。任誰被自己親生的兒子如此挑釁，都會被氣的頭大如斗的吧。偏偏自己拿他沒轍，只能瞪著銳利的雙眼，以示自己的憤怒。

“來日方長。”符文樺傲然回視。即使對方一語說中自己最后的顧忌，他也不遮不掩，不打算收斂。

周老爺子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得一個腦仁兩邊疼，但奈何自己叱咤風云大半輩子，卻也著著實實虧欠著他的母親。夜深人靜回想起時，自己總會覺得內心深處多出一片空白，而他知道，這片空白曾經屬于他的母親。

他奶奶個腿，周老爺子疲憊閉眼，不想看到他那跟她如出一轍的囂張神色。

算了，多說多受氣，受氣必生氣，生氣傷身體，自己沒人疼！周老爺子決定避其鋒芒，少生氣，保養肝。

“周少欽以后就跟著你吧，他那爹媽把他護的太好了，不適合我們周家。”他面上帶著上位者的深思熟慮，氣息沉穩地開口說到。

“你確定是護得太好而不是養成了廢物？”符文樺抬了抬眼皮。

“廢物也是周家的廢物！他叫你小叔叫得歡實，就交給你了！”周老爺子一秒破功，好在對自己的兒子也沒什么偽裝的必要，于是他沒好氣地沖符文樺低喊，語氣里是滿不掩飾的不滿，只是不知道是對誰的不滿。

“我不是垃圾回收站。”沒想到符文樺平時冷漠矜貴的樣子，每每到了他這里就格外地擅長搭腔，然后每次開口還都能把他給氣得恨不能一口老血吐對方臉上。

周老爺子覺得自己上半輩子是真的作孽了，下半輩子才如此被這孽子折磨。可偏偏這個孽子有著讓人稀罕的個人能力，這就讓本就人丁稀少的周家人舍不得直接將孽子打包打包丟出去。

相反，遇到某些特殊狀況的時候，這孽子竟比周家諸人更適合做一些事，比如：收拾后輩。

周老爺子知道，周少欽要么廢在符文樺的手上，周家從此一落千丈；要么出于符文樺的手筆，成長成一名合格的豪門貴子。

而周老爺子相信，相信她的孩子，哪怕不如她一樣的光風霽月，但也一定留有一份面對自家人時的柔軟胸懷。

就是不知道，周家人屬不屬于他這個“自家人”的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