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二人同時出聲,但眼前女子并未因此而收手,她臉上的微笑如凝固一般,雙手向即將喪命的二人推了出去。
她力道不大,這一推,不過將二人推偏了半寸,只這半寸卻救了二人性命。二人身側同時被劃出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但性命,卻同時保住了。
她卻被那勢同雷電,裂石開山的罡氣,震得整個人如飄絮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密室的石墻之上,一口鮮血,伴隨著她落下的身體,酒在青石之上。而原本堅硬無比的石墻,竟被砸得碎成了粉末。雙掌已是血肉模糊,身上數不清的傷痕,鮮血滲出,衣衫被染成了血紅,那樣刺眼,如日之余輝。
就在一瞬間,原本堅固不可摧的密室竟開始搖搖欲墜。
二人同時躍起,一個抱住陸小玖軟綿無力的身子,一個打開密室機關,在密室坍塌下來的前一刻,將陸小玖帶出。就在二人剛剛站定的一瞬,背后高大的建筑轟然塌下,有些來不及撤退的弟子,被落下的滾石梁木砸中,慘叫哀嚎聲一片。
“青玄姑娘?”柳澄空最先迎了過來,看著抱住陸小玖的曲小風,一柄劍已經指到他頸處。曲小風絲豪不動,目光落在手中的陸小玖之上,哪怕那一劍能在下一秒要了他性命,也不能將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她面色蒼白如死灰,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生機。
“救她。”
柳澄空沒有看錯,那是哀求。惡行天下臭名昭著的千面狐貍,竟會為了一個人質,放棄掉自己的性命,拋下尊嚴,向他求救。他一時之間竟也忘了動作,不知該先救人,還是先抓人。
“救她。”聲音如雷,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云少卿搶過陸小玖,飛身出了人群,往自己的臥房奔去。一路上,落下血花點點,竟不知是他的,還是陸小玖的。
一道道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陸小九早已破敗不堪的身子。云少卿已然拼盡全力,竟無法將她從閻王手中搶過來一點。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掉下,落在眼中,嘴中,酸澀,苦辣。
縱使知道如此下去,必定武功全廢,他依然沒有收手,他云少卿絕不會讓一個弱女子為他喪命。
“滾開,我來。”眼見真氣越來越弱,陸小玖隱隱出現氣絕的跡象。曲小風一腳踢開云少卿,體內真氣一動,便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地貫入她體內。
被踹了一腳的云少卿翻身起來,若在以往,誰敢踹他一腳,他定要那從付出十倍代價。此時,他卻只拍拍身上的泥土,乖乖閃到一邊,緊緊注視著陸小玖。連身上血流不止的傷也忘了裹了。
莊內之人,聽說千面狐貍被云少卿所傷,躍躍欲試上來抓人,接到莊主冷冽的目光,又乖乖退了下去。
柳澄空不知道密室內發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此時,最要僅的,便是救陸小玖的性命。別說千面狐貍在幫著救人,就是此時他轉身離開,他也絕不會阻攔。
莊內的大夫過來,只看了一眼,便屁股尿流地走了。回到房中,撿了幾件值錢的東西,拔腿便跑。莊主說了,救不活要他命。他可不想把拿丟在這里,更何況,這樣的人能救活,那才是要他命,打死他也不相信。
柳澄空聽下人稟報,只是點了下頭,便不再多說。他哪有空去管這貪生怕死之輩?
柳澄明這次倒是反應快,就在幾人源源不斷向陸小玖輸入真氣的時候,他已派人將方圓十里之內,幾乎所有的大夫都抓到了山莊之內。
縱然用生命相脅,大夫們還是一個個搖頭,然后抬頭,一幅聽天由命的樣子,不肯把脈,不肯開方,不肯抓藥。
“你們倒是說話話呀。”柳澄明恨不得將這些人撕了。“你們不是大夫嗎?不是濟世救人嗎?如今人在這里,你們倒是去救啊。”一跺腳,地上的一塊石板應聲碎裂,大夫們往后一退,依舊低頭不語。
一支響箭,劃破長空,在折柳山莊上空,炸出一道五彩斑斕的光亮。眾人循聲,抬眼望去,那光亮在空中,竟久久不散。仿若刻在天上一般。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一道人影,如鬼魅般,穿過重重守衛的大門,穿過被幾十名高手圍住的院落,落到柳澄空面前。
一個蒙著面,黑衣罩體,武功遠在柳澄空之上的高手。
“幫我救救他。”柳澄空正要出手截人,卻聽曲小風一言,捏著劍的手稍稍松開。目光仍如獵犬般,留意著他的動靜,只要他稍稍有一點不軌之心,他便要當場取他性命。
“沒救了。”那黑衣人只瞧了一眼,雙手一叉,語氣淡然,事不關己的模樣。
“把你的續命丸給我。”
“不給。”黑衣人身子一凜,退后半步,像看怪物一樣盯著他。“你居然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要我的續命丸?”
“給我。”眼神如刀,不容他有半點置疑,堅決,果斷。
“不給。”黑衣人氣質明顯弱了幾分,只是依然很堅決。
曲小風不再言語,雙掌遞出,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真氣再次涌入到陸小玖體內。他的面色也越發蒼白起來。
“你竟然拿自己的命來威脅我?枉我千里迢迢跟你到這里,保護你,幫助你。你竟然為了自己的敵人,威脅我?”黑衣人氣勢再弱幾分,咬了咬牙,扔過去一個瓷瓶,罵道:“回去再收拾你。”
“你要救了她才有機會收拾我,不然,你帶回去的就是一具尸體。”
嘿,這脾氣,還收拾不了你了?敢拿命來威脅他,他可不是被嚇大的。一只大掌抬得老高,正對著曲小風的后背,掌心赤紅,青筋暴漲。是人都知道,他是真動怒了。
若他這一掌拍下,不只曲小風,恐怕連陸小玖,都有性命之憂。
終于,他還是放下那只巨掌,不甘寫在臉上,真氣已經收斂,“滾開。”一腳踹在曲小風后背,只是踹得極輕,剛好踹開他,又不至他受傷。
這還真是家族遺傳啊,都喜歡用踹的。
黑衣人扔過來一瓶藥丸,“吃下去,別她沒死,你先死了。”曲小風松了一口氣,飛快吞下藥丸,點穴止血,撕衣裹傷。
“所有人,滾出去。”他環顧一圈,見人不動,雙手一抱,一幅人死了可不關他事的樣子。
終于,云少卿開始動了,陸小玖的情況他自是知道,別說一刻,就是半刻,也未必挨得過。若這人真存了壞心思,倒也不必耗費自己的精力,只需冷眼旁觀便可。再者,他相信曲小風。這個剛剛差點與他同歸于盡,又與他一樣,傾畢生功力救人的人。
所有人剛退出去的那一刻,門啪地關上,十分暴力。
時間緩緩流逝,誰也不知內里發生何事,在焦急地等待過一天一夜之后,門終于開了,一個身材健碩,滿身蒼桑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像朝圣一樣,滿心期待地等著他出口。
“人沒死。”
三個字,所有人終于長舒一口氣。曲小風扭身便往里竄,被他一把揪過來,拎小雞似地抓在手里,“想她死的話,就進去。”
云少卿踏到一半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筋脈全斷,五臟俱損。對一個姑娘下此重手,小子,幾年不見,你的本事見長啊。”黑衣人將曲小風搖晃幾下,猛地往外一甩,他纖細的身子便被拋出丈高,接著那男人兔起鶻落,凌空將曲小風抓住,腳尖在屋檐上一點,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眾人眼中。
云少卿拔腿追去,剛出幾步,便沒了蹤影。擔心陸小玖,回身落到院中,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陸小玖周身的血漬已經干涸,變成了暗紅。有的地方衣服與傷口已經連成一片。面色慘白如雪,呼吸似有似無。幸好,縱使再弱,還算平穩。直覺告訴他,她暫無性命之憂。
只是,她周身籠罩著的一層薄薄的紫色的氣韻,像極了一個嬌羞的少女,一旦有人試圖靠近,便害羞似地消散開去。隨著那薄霧越來越少,陸小玖的氣息也如那薄霧般,漸漸消散。
云少卿察覺異常,一掌掃出,正欲闖進的眾人條件性往后退出兩步,“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那團紫色氣韻,見他往后退,又恢復了先前形態,將陸小玖整個人罩住,飄飄散散,如云似霧。
柳澄空雖不知他為何這般,但想起那黑衣人之話,當即向眾人下命:“任何人不得闖入,違者殺無赦。”
其實有云少卿守著,就是想闖,也根本不會有機會。
云少卿這一守,便是半月。他身上的傷早已結疤,但陸小玖卻如往常一般,不死不活。只是那團紫氣越來越稀薄,隨時可能消散,令人心安的是她的氣息越發穩定,或許,那團紫氣消失之時,她便能轉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