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天果然還是太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這里的空氣中彌漫著濕濕的水汽，走在路上，輕易地凍得人臉都發紅。

林一就這么一直拖著景然，一個勁兒地往前走著。景然用自己空余的那只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拉了下來，系到了林一的脖子上。林一看了看他，沒有拒絕他的示好，等他幫她把圍巾系好后，又繼續往前走著。

“林一，我們去哪里？”因為是除夕夜的關系，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看著春節聯歡晚會等著跨年，大街上都沒有什么人。一陣風吹過，連景然都被刺激得抖了一下，這么冷的天，林一還是個那么怕冷的人，肯定受不了，他看著她的后腦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現在才問會不會晚了？我去哪兒？我把你帶出去扔掉。”林一沒有好氣地回答著。她也不想在這么冷的天氣游走在大街上，今天還是除夕夜，換做以往，她早就窩在沙發上看起了聯歡晚會。這都怪誰？被林一懟了一下，景然不再說話，老老實實地跟在林一后面。他才會不怕林一把他帶出去賣掉，他來過這里那么多次，閉著眼睛都能找到路。

走了十幾分鐘，他們終于在一個中學旁邊的一家小面館前停下來腳步。這家小面館除夕夜居然沒有關門，仍然營業著，也是很難得。林一沒有看景然，自己率先邁著腳步走進了店里。他也只好跟著她走了進去。

“老板，兩碗小面，一碗不加蔥不加香菜。”林一進去坐下后，就開始點單。老板爽快地應著。其實景然剛剛在林一的家里的確沒有吃飽，氣氛那么緊張，他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菜。他沒有想到她能注意到自己這邊的情況，還拉著他出來吃面，他的臉上揚起了笑容。

“坐下吧，我也沒有吃飽。這家店我上中學的時候經常過來吃，店面雖然不大，但是味道很正宗，不會委屈你景大律師的胃的。”林一看到他呆立在旁邊也不出聲，以為他是嫌棄這里的環境，于是悠悠然地開口說道。

景然聽到她明顯挖苦自己的話語也不跟她生氣，依然笑意滿滿地走過去，坐到了林一對面的凳子上。面館的大叔在里面煮著面條，店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地坐著。景然盯著林一凍得有些發紅的小臉看著，他的視線太過炙熱，林一很難不注意到。

“你干嘛？”林一語氣有些不耐煩，他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地就露出那樣的神色，好像他們現在是彼此相愛的戀人一般，而不是什么尷尬的前任夫妻的關系。他這樣的舉動讓她莫名的心煩意亂。

“看你。”景然淡淡地回答著，“林一，你之前都沒有帶我來過這里。”語氣好似帶著一絲抱怨。

林一聽到他這么說之后，真的很想朝他翻一個白眼。結婚兩年，一年是在蓉城過的，一年是在這里過的，即使是平時放假到這里來的時候，老林同志和老李同志哪次不是提前買好了菜，大魚大肉地招待著他，當然除了今天這一次，她哪里有機會帶他出來吃面條？而且他嬌貴慣了，萬一他看不上這里的吃食呢？今天實在是特例，大街上開門的餐飲館子就這么一家，林一自己也餓了，才不會去征求他的意見問他想不想吃呢，愛吃不吃，不吃拉倒。結果，他不僅乖乖地坐下來了，還抱怨她沒有早點帶他一起過來，林一有點懵了。

兩碗面條很快地端了上來，林一跟老板說了謝謝之后，把沒有加蔥和香菜的那一碗遞給了景然。景然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從她拉著他出門開始，一直莫名其妙地對著她笑，笑得她很是心煩。林一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是不是被兩個老頭打傻了。

“林一，為什么這家面館在除夕這么特殊的日子還開著呀？”景然邊吃著碗里的面條邊開口問道。林一這次真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語氣淡漠地說道：“食不言寢不語。”說完就不再言語，低著頭認真地吃著面條。景然聽后，氣得想吐血。她林一什么時候遵守過這條規則？罷了罷了，他還是不要去招惹她，萬一她又不開心了，遭殃的還是自己。

林一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碗里的面條，抬頭看了看景然，他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其實，他哪里是想吃這碗面條，他不過是想和她單獨多待一會兒。林一也不催他，突然好脾氣地坐在位置上，看著他慢慢吃著。

林一的視線看得景然有些如坐針氈，快速地吃完了碗里的面條，擦了擦嘴，跟林一說他已經吃好了，可以走了。林一聞言也沒有動，眼睛直視著他說：“景然，我們談談。”這樣涼薄的語氣，他聽著覺得有些不妙，但還是坐回到位置上，等著她說下去。

“這家店的老板從我到這里上中學開始一直都是一個人，不論店里的客人再怎么多，他都沒有請過幫手。”林一開始耐心地回答他剛剛提出的問題，“聽周圍的人們說了，我才知道老板之前娶了一個媳婦，媳婦有間歇性精神病，老板不顧家里的人反對帶著她來到了我們這里，開了這家小面館。可是上天總是捉弄人，老板的媳婦有一天在老板出去買菜的時候走丟了，他全城上下找了數百遍，都沒有找到老板娘的身影。后來，老板依然把這家面館開了下去，風雨無阻，大家都說他還在等著她回來。”

一個悲傷的故事，林一再次講起的時候，鼻子仍然有些發酸。景然覺得她突然給自己講這么一個故事，一定別有用意，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心里面突然“咯噔”一下。果然，林一接下來說的話讓他都快呼吸不過來。她說：“景然，我如果是老板的話，我不會在這里等她回來。人生那么漫長，既然她已經離開了，就不必等待。雖然有些絕情，但是理智地來看待的話，卻是最好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中途總有人要離開，離開了就不必緬懷過去，你說對不對？”

他能說什么？她都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他還能說什么？在她看來，他已經是過去式了，她早就放手了，現在還來勸慰他不要緬懷過去？

“林一，你這個王八蛋。”景然在心里忿忿地罵著她，她單方面說他已經成為過去了，他同意了嗎？他絕對不會同意的。越想越氣，景然倏地一聲站了起來就準備往外走。

“唉，等等。”林一有些急切地喊道，聽到她的喊聲，景然有些竊喜，她難道開始后悔了？“我沒有帶錢包出來，你快把面條的錢付了。”

景然現在很想罵人，但是還是不得不乖乖地去把賬結了，臉上的表情跟結了冰一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