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英博抱歉的看著趙雅芝，沒想到自己今天所有的計劃都沒能執(zhí)行，反而拉著她跟他在醫(yī)院里折騰了一天。

“你應(yīng)該幫助那個女人。”趙雅芝說。

蔣英博一愣，剛要說話，趙雅芝又說：“我都聽到了。”

“我……”

“英博，那女人太可憐了！如果一個好好的人，被扔進精神病院里，不瘋都瘋了！如果你不幫她，我相信沒人會幫她了！”

“事情沒那么簡單。”

“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方書航撓著頭嚷道：“瘋了！瘋了！你們都瘋了！”

…………

鐘敲了五下。

蔣老爺子嘆了口氣，慢慢睜開眼睛……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泛白了。

凌世軒緘默的坐著，燃著的煙夾在手上忽明忽滅，煙頭上的火星子就像黎明前的曙光，染起了一點點紅暈。

他們就那么安靜的各自坐著，似乎誰都不愿意打破這黎明前的黑暗。

蔣老爺子悶悶咳嗽了一聲，半晌緩緩開口：“你媽媽并不知道，她的一個決定最終毀了他們的一生！”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眼角都是濕潤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而我……也失去了我唯一的兒子！”

凌世軒肩膀一震！凌厲的眸子縮緊，鷹一樣的緊盯著老爺子。

“您是說……”

“是的，她最終還是被救了出來，后來……才有了薇薇。”

凌世軒整個身子跨了下來，他軟塌塌的靠進椅子里，喃喃說道：“原來如此！”

“世軒，”蔣老爺子搖了搖頭，“不要告訴薇薇！她會承受不住的！”

躲在門后面的欣蕙踉蹌了一下！劇烈的心跳讓幾乎她站立不穩(wěn)！她抓住門板，悄悄退回房間里……

蔣老爺子又說：“人有的時候會受外在事物的影響而變得很敏感。

尤其是生下你以后，你媽媽還患上了輕微的產(chǎn)后抑郁……不要怪你的媽媽，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老爺子說完站起身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蹣跚著走回臥室。

凌世軒沒有吭聲，他只是靜靜的坐著，如雕像一般，就連煙灰掉到地上都沒有發(fā)覺。

后來的事，他是有些記憶的。

那時候，他七歲，薇薇三歲。

他記得非常清楚，那天下著很大的雪，那是入冬以來最大的一次。

而且，那天是他的生日。

室內(nèi)的暖氣很足，客廳里的音響放著柔柔的音樂，媽媽哼著小曲在廚房里忙碌著。

他趴在窗戶上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煞是好看！

他抬起手悄悄的數(shù)著雪花片，數(shù)著數(shù)著就看到了爸爸的身影。

他急忙跑下去開門，連拖鞋都來不及穿。

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聽到媽媽嗔怪道：“慢點兒！別摔了！……瞧你這孩子！毛毛躁躁的！”

門開了，爸爸裹著一陣寒意走了進來，看到他只是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并沒有像平時那樣把他高高舉起。

而他也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她牽著爸爸的手。

小小的白皙的臉蛋緊緊的裹在黑色的羊絨冒了，只露出一雙黑亮的大大的眼睛，有些怯懦的看著他。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渾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黑。

黑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裙子，黑色的長襪，黑色的短靴！

只是……黑色的羊絨帽子上，插的那朵小白花跟她的一身行頭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回來了……？”媽媽從廚房里探出頭，才問了一句聲音便戈然而止！

媽媽走出來，站在他的身后，看著爸爸身邊的女孩沒說話。

“雅芝，”爸爸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說道：“你瞧，她是不是長得很像萬小妮？！”

凌世軒能感覺到，媽媽搭在他肩上的手都有些顫抖。

他抬頭看了媽媽一眼，媽媽眼里似乎有些東西在閃動......

爸爸并沒發(fā)現(xiàn)媽媽的異常，仍舊溫柔的彎腰跟小女孩說:“來，薇薇，這是雅芝阿姨！……快叫阿姨！”

小女孩縮到爸爸的身后，完全把小小的身子隱藏起來。

爸爸呵呵笑著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頭說道：“好吧！叔叔就當(dāng)薇薇已經(jīng)見過雅芝阿姨了，不過……還有世軒哥哥你要不要認識他？”

小女孩怯怯的探出頭來，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悄悄的打量他。

爸爸蹲下身去，柔聲說道：“這是世軒哥哥，他比你大四歲，薇薇乖，快叫哥哥。”

女孩咬著唇，沒吭聲。

“薇薇難道不想要個哥哥嗎？......哥哥是可以保護妹妹的，薇薇也不想要嗎？”爸爸耐心的跟她解釋。

女孩怯怯的絞著衣角，有些怯懦也有些猶豫。半天，才奶聲奶氣的喊了一句：“哥哥。”

爸爸笑了，摟著女孩親了一下說：“薇薇真乖！好吧！先跟哥哥去玩吧！叔叔有話要跟阿姨講。”

爸爸說著轉(zhuǎn)頭對他說道：“來，世軒，先帶妹妹上去玩，不準(zhǔn)欺負她知道嗎？”

他嗯了一聲，便想要拉女孩的手。

女孩又快速的縮到爸爸的背后，怯怯的探出頭看他。

“微微乖！先跟哥哥去玩。”爸爸又說，“等會叫雅芝阿姨給你們拿好吃的。”

女孩慢慢的慢慢的探出頭來。

她仰頭看了一眼爸爸，爸爸對她點了一下頭，她似乎得到了鼓勵，竟然對他燦爛的笑了一下！

她的臉有點嬰兒肥，一笑眼睛都彎彎的，小小的酒窩在臉上跳躍，靈動得說不上來的好看。

他竟然有些看呆了。

“哥哥。”她又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

“還不快答應(yīng)妹妹？”爸爸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肘提醒道。

他這才傻傻的叫了聲：妹妹。

她笑嘻嘻的主動拉他的手，他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撒嬌道：“哥哥，哥哥，帶我去玩兒！”

“去吧！”爸爸又揉揉他的頭，“一會兒媽媽做好飯了，我上來叫你們！”

他拉著她走上樓去。

她的手軟軟的，只是有些冰冷。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幫她把掌心暖熱。

下意識的，他低頭朝她手上哈了一口氣。

她忽然啪嗒啪嗒掉下淚來，毫無征兆。

他慌了，以為自己把她弄疼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抓耳撓腮的圍著她轉(zhuǎn)。

誰知她的眼淚似乎流不完似的，還越流越多，最后干脆蹲到地上放聲大哭！

他傻了眼！

爸爸氣急敗壞的跑上來，質(zhì)問他怎么回事？是不是欺負妹妹了？

“我......我......”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經(jīng)撲到爸爸懷里，抽泣道：“叔叔，我……我想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