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面色一凜，把筷子重重的擱回碗里，佯怒道：“唉老趙啊!……你看我們現在老啦老啦！如今淪落到吃飯還要看人臉色的地步了！”

“爺爺……！”薇薇真是無語，“您看您！我們這還不是怕您吃的太飽不好消化嗎？哪有您這樣不知好賴的？！”

“這時候知道分陣線了？”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爺爺……”薇薇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凌世軒卻玩味的看著她，不吱聲。

她的臉倏地一下子紅了。

老趙笑著搖頭：“丫頭，你還看不出來嗎？你爺爺這是故意氣你的！”

薇薇抬眸，就看到爺爺眼里閃過一抹促狹的表情，不禁嘴一翹，不滿的嘟囔道：“爺爺也真是的！越老越頑皮！”

老趙哈哈笑了起來。

老爺子大掌一揮，嚴肅道：“成！我聽你們的！但是，你們能不能也聽聽我的？”

薇薇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壞了！瞧爺爺這語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爺爺您說。”凌世軒倒是淡定從容。他微笑著放下碗筷，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薇薇過了這個生日，也滿二十六歲了，你們難道非讓我兩腿一蹬還抱不上孫子嗎？”

凌世軒抿了抿嘴唇，意味不明的看了薇薇一眼。

薇薇眉觀鼻鼻觀心……

“世軒，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別的不說，就是按照優生優育來講，難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嗎？等錯過了這幾年，你們敢肯定生出來的孫子還是良好基因嗎？”

薇薇的頭慢慢縮到餐桌下面……

“爺爺，我們會考慮的。”凌世軒謹慎回答。

“考慮什么考慮？”老爺子瞪眼，“都考慮了三年了，你們還沒考慮好？”

薇薇把頭埋得更低，真恨不得將自己埋進碗里算了。

“要不是薇薇的父母去世得早，這哪該是我過問的事？唉……！”老爺子略顯傷感：“我都不知道我這有生之年，還有沒有機會抱上你們的孩子！”

凌世軒看著薇薇不吱聲。

老趙干咳一聲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老爺子站起來，老趙也不拒絕。跟凌世軒說道：“世軒啊，謝謝你今晚的面，味道很好。”

凌世軒點頭。

薇薇誠惶誠恐地俯首說：“趙叔叔路上小心！”

老爺子跟著老趙走了出去。

薇薇聽到爺爺絮絮叨叨的聲音：“……什么能力都不如給我個孫子抱實在，再過兩年想抱也抱不動了……”

餐廳里突然靜悄悄，只有灶臺上的暖水壺冒著熱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薇薇一抬眸，就落入凌世軒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那一雙眼黑得如深不見底的深潭，似乎多少光投進去都會被卷走。

四目相對。空氣凝結。

“你怎么想？”他忽然開口。

薇薇倏地愣在那里。

他問她怎么想？……那他呢？他又怎么想的呢？

“我過了年就三十一了。”他說。

所以呢？……所以現在意思是告訴她，因為年紀到了，所以打算要孩子了嗎？

僅僅只是因為……他該要孩子了！是這樣嗎？

她的心沒來由的狠狠抽痛了一下，滿肚子話終究變成了一絲軟綿的感嘆。

她垂下眸子，低聲說：“我困了。”

凌世軒眉尖一挑，他看了一眼她，眼底閃過一抹寒意。

薇薇沒再看他，她平靜的起身，轉身緩緩往樓上走去。

凌世軒的目光，停在桌面上。

檀木色的餐桌，黑沉的發出幽深的光芒，光潔的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他細細辨認著，隱約能看到熟悉的輪廓，她小小的倒影，像個暗夜里的精靈。

“怎么？又碰釘子了？”老爺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進來，此刻正站在吧臺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凌世軒嘴角一沉，臉上的表情，盡是蕭條之色。

他站起身，把灶臺上的暖壺提下來，拿出杯子給老爺子泡了一杯龍井遞了過去。

“爺爺，我怎么覺得您…有種看好戲的感覺呢？”他說。

“臭小子！”老爺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接過茶杯放到吧臺上，“你哄你媳婦兒都哄不住，我一個老頭兒不看戲，難道還指望我幫你哄不成？再說了，我能幫你的都幫完了！你還想我咋地？”

凌世軒笑。眉宇間多了幾分柔和少了平時的凌厲鋒芒。

老爺子不禁心感寬慰，眉眼又慢慢彎起。

“世軒，要不要跟爺爺來一杯？”

凌世軒顯然吃驚不小，半晌壓低聲音說：“爺爺，您還想喝酒？就你這身體？”語氣里盡是嘲諷之色。

老爺子不樂意了，大手把*脯拍的啪啪響，冷哼一聲：“我身體怎么啦？我身體好的很！”

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不假，索性圍著吧臺踱起步來，“怎樣？怎樣？氣不喘色不變吧？”

“好啦好啦！”凌世軒笑著直搖頭，“服了您了！”

老爺子這才滿意的眉開眼笑起來，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就來一半杯？”

“一杯！”老爺子固執的豎起一根手指。

凌世軒嘆氣道：“還得寸進尺了！”

說著，給他倒滿了一杯汾酒，說：“有點烈，悠著點兒！別讓我背負殺人的罪名。”

“你小子！詛咒我呢？”老爺子瞪眼，接過酒杯聞了聞，瞬間眸子一亮！

他抿了一口，老臉幾乎皺成一團，吧唧吧唧嘴舒服的哼了一聲。

“還成吧？”凌世軒笑得眼睛眉毛都彎成一條線，著看他。

老爺子緩了半天勁兒，半晌才點點頭說：“還成！你小子從哪得來的？要不是我今天跟你討，你還打算藏到什么時候？”

老爺子這一生除了好古玩字畫這一口，還有一樣！那就是對好酒的鑒別程度絕對比得過頂級品酒師！

凌世軒豈能不知他這一點？所以今天特地將珍藏了14年的國汾給貢獻了出來。

有時候就是如此，好的酒就要給懂酒的人品嘗，那才有意義。

凌世軒笑著指了指老爺子的杯子，說：“您老這一杯下去，可把我半輩子的積蓄給禿嚕完了！”

“這點出息！”

凌世軒呵呵笑了起來，“肉沒從您身上扒下來，您自然這么說！”

老爺子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而年輕的臉，真是越看越歡喜。

“世軒，你知道嗎？你跟你爸爸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剛邁出半只腳的欣蕙聞言一怔，很快又把腳悄悄退回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