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的小算盤打得賊響。

七門，死了一個財門的。

辭去，空了一個門。

接下來，內鬼一定是要抓住一個的，又有了一個門。

剩下的幾個之中，一個升任天門副門主，再有了一個門。

這下子，直接就是能夠安插三個新的門主。

新門主不甘于老門主，自然是得奮發圖強的，老門主又不愿長江后退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也得忙活起來。

阿大的藥門中立，天門副門主高高在上，心卻肯定是向著老一派的。

三新三老，外帶一個天門副門主和中立的藥門，剛好湊成兩桌麻將。

在他外出的這段時間里，想來定是能夠將整個老九門的前程，打得哲哲生輝，徹底成為整個世界的巨無霸。

可即使他小算盤打得賊響，現在卻也是有點淚流滿面了起來。

黃土高原，風沙滾滾，方圓十里，廖無人煙。

今年是五黃臨太歲，到處都是旱災。

有旱災的地方一定有麻煩，有麻煩那我就有生意。

我叫歐陽鋒，我的職業就是幫助別人解除煩惱。

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我本來的名字，宋寒。

“看來你的年紀，應該也有四十出頭了。”

宋寒的臉，就和這大漠的臉，一樣的黃，好似是天災不斷，營養不良，不過他近些日子來的生意的確不好。

額頭或耳朵邊的細發，凌亂地沾在臉上，濃密的胡子顯示著他的年紀。

“這四十多年來，總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再提，或著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見，有個人曾經對不起你，也許你想過，要殺了他。”

說到這里的時候，宋寒的眼睛里好似射出一道精光，能看透客人的內心。

“但是你不敢。”

他輕笑了一聲，和狼尾巴草很像。

“呵，又或者你覺得不值得。”

他用唾沫潤了一下嗓子，他為了勸面前的這位客人，已經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其實殺人，很容易。”

緊接著，他換了一副“朋友”的口氣說：“我有個朋友，他的武功非常好，不過最近生活上面有點困難。”

“只要你隨便給他一點銀兩的話，他一定可以幫你殺了那個人。”

外面的大風吹得很響，風溜進屋子里，將燭火吹得也是忽明忽暗。

“你盡管考慮一下，其實殺一個人不是很容易，不過為了生活，很多人都會冒這個險。”

說到最后，宋寒已經是有點不耐煩了，因為他的客人已經害怕了。

連殺掉自己恨的人都沒有勇氣，他相信這個客人，身上一定也沒有多少的錢。

因為某種原因，宋寒離開了白駝山，即使他不是真正的歐陽鋒，但是看著那個女人，他的心里就好像跟針扎了一樣難受。

他完全不想代替某人，去承受這份煎熬的痛苦。即使他想掌控白駝山莊，也不行。

所以，他離開的時候，一次也沒回頭。

初六日，驚蟄。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男人來找我喝酒，他的名字叫黃藥師。

這個人很古怪，每次他都會從東邊來，這個習慣已經維持了好多年。

而如今的年頭，恰好是他來到這沙漠的第一個年頭，也是黃藥師第一次來到他的住處。

“我叫黃藥師，想來到你這里喝酒。”

一個下午，落日的余暉剛剛照到他不久前新買的屋子里邊。

宋寒照常張開惺忪的雙眼，朝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

此時他還不知道是誰在外面，但他想，小偷是一定不會在外面等到他自然醒的。

所以，他覺得讓那人多等一會兒，也是可以的。

“你是誰？”

宋寒靠在柱子上，臉上油膩，一點兒也不舒服。

那人坐在板凳上，頭發散開地披在肩上，面容俊逸，披發隨風飄動，那人就這樣看著他。

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叫黃藥師，想來到你這里喝酒。”

“那你來錯地方了，我這里并不是酒館，如果你想殺人的話，我這里倒還是可以湊合湊合。”

宋寒看著黃藥師，他在想，他是不是該去洗臉了。

“如果你可以給我酒的話，我會給你一百兩。”

外面的天青黃青黃的，宋寒去洗了個臉，然后順便拿了一壇酒回來。

“一百兩。”

宋寒伸出手來。

“你可還真是個財迷？”黃藥師拿出兩個大銀錠子，放到了桌子上。

“畢竟要生活嘛！”

宋寒收了銀子，把酒放了下去。

“外面的天很冷，喝完酒，就趕快回家吧！”

那一個下午，黃藥師一直在喝酒，似乎是酒真的能暖身的。

狂風大作，屋子外面傾盆大雨，宋寒給自己披上了件衣服，黃藥師卻在外面睡了小半個時辰。

看著雨，他想起了那一天的早上。

一覺醒來，他看到那個女人的第一眼。

什么也沒想，牽著馬，就是離開了白駝山莊。

記得那一天的風雨，也是和今天的一樣。

單薄的衣服，拴在馬上的一壇酒，就是今天的這壇。

他拿出一顆銀錠子，放在了桌子上。

提起了半壇酒，把衣服放在了一邊，他的心告訴他，他后悔了。

“我不后悔。”

有時候，人，總是口不擇言的。

宋寒曾經聽說過一句話，吃東西會讓人的記憶更加清晰，想起很多東西。

現在他知道，喝酒，也可以想起很多東西。

因為要忘記一個東西的前提，就是先想起，一般而言，越難想起的東西，就越難忘記。

果不其然，第二天宋寒

醒來的時候，他忘記了很多事情。

黃藥師已經走了，走的時候，那錠銀子也拿走了。

江湖上，打打殺殺其實一點兒也不重要，對于大多數江湖人而言，打打殺殺只不過是討生活的一種方式。

宋寒想起。

曾經在一個地方，他身邊的許多人，都想來到這個世界。

快意恩仇，行俠仗義或是為非作歹。

他們說這很酷。

可現在，宋寒看著面前經過的一伙馬賊，就知道，附近肯定要有一個村子遭難了。

他沒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他只是在想，希望那個村子活下來的人足夠多，這樣就能夠有人拿著足夠的錢，來請他的朋友去殺馬賊了。

如果曾經那個地方的人真的來到這個世界，他希望他們有著殺馬賊的本事，這樣說不定憑著老鄉的交情，還能賺一點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