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藝顏又打開手機快速看了一遍，深呼吸，開了口。

“然然，我有點事現在就得走，陪不了你了。”

“啊？什么事這么突然？你爸媽嗎？”

“不是家里事……嗯……我弄完了告訴你吧，你呀，不要自己瞎想，有事就找我，好不好？”

“嗯嗯，那你路上小心，想告訴我的時候就找我。”

程藝顏背上包出了門，韓清洛揣兜在樓上看她變成一個小點，心里越來越疑惑。不是家里的事，不是學校的事，比較隱私，說走就走，而且不開心……感情問題嗎？韓清洛想起來昨晚她好像說自己沒留住誰……

“沒事的話我也走了。”韓清洛甩下一句話跑下了樓。

出了小區門，遠遠在看見程藝顏在公交車站等車，韓清洛就站在樹下看著她。

夏日陽光刺眼，穿過道兩旁高大槐樹的樹冠，再投射到地面只剩了斑駁的光影，程藝顏低頭看著那些跳躍的光亮發呆，身后是一間老舊的燒烤店，煙氣緩緩上升，縈繞出市井生活的平淡誘人。

程藝顏上了26路，韓清洛隨手攔了出租跟著她。

一路平穩，程藝顏在海邊下了車，天氣很熱，她隨手買了一瓶冷飲，走上林蔭路。韓清洛看她走遠了就招呼師傅停下，付了錢下車跟在她后面。沒多久，程藝顏纖細的身影就停了下來，手里拎著飲料瓶，好像在看什么。

她在看海邊的一個人，一個男生。

程藝顏都快忘了他長什么樣了，他在自己心里只剩了模糊的輪廓，很多戀愛時侯的事情也記不起來了。四年前，陽光和煦的天氣，她和他有了交集；一年前，陽光刺眼冷飲橫行的天氣，她每天渾渾噩噩地吃飯上課，失眠了半個月，用掉了宿舍所有的衛生紙。而現在，自己卻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背影，再也沒有那種他點燃整個世界的愚蠢的想法。他給自己發短信，說正在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看海，想起了很多往事沒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程藝顏本來不想見到他，不知為什么又有了興趣，想著遠遠地看上一眼。可

可是當自己看到他，心里卻沒有波動。是那頭小鹿撞死了嗎？不是，它最近才剛剛撞過自己的心房。

程藝顏打開飲料喝了一口，冰涼清爽很是舒服，要不晚上給韓清洛做個冰飲，中午吃得好素啊，晚上想吃肉，做個蝦仁卷，再來個煎豆腐吧！

程藝顏想著晚上的菜譜走在林蔭道上，七拐八扭的腳步突然停下。面前韓清洛輕松地站著低頭玩手機，過了好一會兒才瞥到她。

“看夠了？”手機在韓清洛手里轉了個圈。

“你……你跟著我？”程藝顏捏著手里的塑料瓶反問。

“我是怕你遇到危險。”韓清洛正義地看著她。

“你放屁！你就是跟蹤我！”程藝顏舉起手里的瓶子要砸他，后面原本背對著他們的男生轉過身來，韓清洛跟他對視了一眼，0.1秒，兩人都記住了彼此。

韓清洛為了躲程藝顏拔腿就跑，程藝顏跑了兩步追不上就那瓶子砸他，被他靈活躲開。海邊的男生看著程藝顏奔跑的背影，并沒有挪動腳步，眼神卻追著她，直到消失。

程藝顏在公交車上拽著韓清洛運動褲的抽繩不放，揚言他敢動一下就讓他上明天的半島都市報，韓清洛忌憚這個女人的手段，老老實實呆在她身邊半個小時。下了車，程藝顏還不放。

“你這是利用你的身高調戲我！”韓清洛看她牽自己的褲帶都不用彎腰嘲笑她。

“大哥，你不要覺得自己長得好看一點全世界的雌性都要調戲你好不好？我這是在威脅你！”程藝顏后頭給了他一個白眼警告。

“哼，你再不放手我就讓你露宿街頭！”韓清洛也認真地威脅她。

“行啊，你敢讓我露宿街頭我就打給趙然，然后趙然找來楊涵，讓楊涵來揍你！”

“哎呦，楊涵是你男朋友啊還給你主持公道！”

“欺負我沒有男朋友嗎？”程藝顏手上使了點勁，韓清洛的褲繩開始松動。

“別別別姑奶奶，我給你當男朋友都行我這條褲子本來就松你千萬別拽！”韓清洛小碎步跟在程藝顏后面急阻止她。

“你……你瞎說什么吶！”程藝顏一頭扎進了小區超市。

程藝顏慌忙地走到一個貨柜前面調整呼吸，腦子好像卡住了無法思考。

“買什么？”韓清洛沒事人一樣跟在后面。

“買切片面包……”程藝顏不敢看他，挪著步子低著頭找面包。

“在這邊。”韓清洛揪住程藝顏的后領把她自己往身邊拉，程藝顏縮著脖子掙扎。

“干什么這么怕我？怕我當你男朋友？”其實韓清洛只是隨口開的玩笑，但是她好像有點在意。

“誰怕了！只是男女授受不親而已！”程藝顏拿了一大包面包抱在懷里。

“還要買蝦！”程藝顏鼓起勇氣轉過身抬頭看他。

“蝦……在里面。”韓清洛憑借身高優勢很快找到了冰柜。

“這么多種，哪個比較好啊？”韓清洛翹著蘭花指在臟兮兮的冰塊里撥了兩下。

“你干嘛，很娘誒……”

“哼，你挑啊！”韓清洛在程藝顏的裙子袖口擦了擦手，氣得程藝顏快暈倒了。

“挑什么，買貴的就對了！”程藝顏不會挑海鮮，在家里海鮮都是爸爸媽媽收拾的，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其實自己也是被寵著的小姑娘，又想著反正是韓清洛付錢，一定要訛他一筆，十五分鐘后程藝顏拎著一大袋零食出了超市。她以創意晚餐為理由，秉著誰貴買誰的原則，給自己買了一堆零食，花了韓清洛小五百塊錢。

回到家將近七點了，韓清洛坐在沙發上繼續看書，程藝顏把零食偷偷運到臥室，回廚房做飯。

今晚的菜單是香煎豆腐和芝士蝦仁卷。用小流水沖洗豆腐，切成均勻的小塊，鍋中微熱倒油開始煎，勤翻面，煎好后平整擺盤，下豆瓣醬、辣椒醬、切碎的蒜苔和香菜翻炒調味，出鍋澆上，放在一邊等涼。蝦洗凈蒸好，去頭剝皮留下蝦身，加鹽、醬油、雞精、胡椒調味腌制。面包片去邊，搟面杖壓扁，鋪上一層芝士再放上腌好的蝦卷起來，放入烤箱加熱十分鐘。

程藝顏看著菜板上堆成小山一樣的面包邊，靈機一動找了盤子擺好，端到韓清洛面前。

“給，你的晚飯。”程藝顏放下就閃人了。

韓清洛皺著眉頭看面前黑乎乎的面包邊一臉詫異，這是喂狗嗎？他碰都沒碰，放下書進了廚房，正好碰到程藝顏打開烤箱，韓清洛瞬間覺得自己進入了天堂。

“這也太香了……”韓清洛沖到程藝顏身后看她拿出來的芝士蝦仁卷，要是韓清洛真的是狗現在應該已經在瘋狂搖尾巴了。

“干嘛！”程藝顏毫不猶豫地打在韓清洛即將觸碰晚飯的手上。

“我先嘗一個不行嗎？”

“不行，我要先嘗第一個。”

“為什么？老弱病殘孕才優先的。”韓清洛抽出兩根筷子。

“這是我第一次做，我怕不好吃毒死您，先替您試試！”程藝顏奪過他手里的筷子附贈他一個白眼。她用筷子夾了一個，小心地咬了第一口。

“嗯……還不錯，吃吧。”程藝顏很是滿意，之前鎖著的眉頭被笑沖散了。

韓清洛下手拿了一個，入口濃濃的芝士有些拉絲，腌制的蝦仁很是入味。

“博爾赫斯之前說，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但是現在我覺得天堂應該是廚房！”

“如果你天天呆在廚房，你就不會這么想了。”程藝顏擺好盤和豆腐一起順手遞給韓清洛。

“怎么可能。”韓清洛接過來轉身往外走。

“因為再喜歡，也會厭倦啊。”程藝顏打開水龍頭刷烤盤，沒有回頭。

韓清洛轉身看她，高高的馬尾辮在背后晃動，濺起的水花像小煙花一樣在池子邊上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