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銀，傾泄大地。

周化雨帶著票據到了劉顯德家中，劉家一家人正在圍爐夜談。周化雨敲門之后，瞧著鄧桂榮打開門說：“喲，他周叔過來了啊！”

周化雨微微一笑說：“嫂子晚上好。”

鄧桂榮說：“屋里坐，屋里坐。”

周化雨進屋便見劉顯德的三個子女及女婿都在屋里，劉顯德坐在正中，右側是女婿羅世才和女兒劉安琪，左側是兩個兒子劉安忠、劉安業。劉顯德也不搭理周化雨，兩個兒子見父親不開口，也埋著頭不管周化雨。

羅世才打破尷尬的氣氛說：“周叔來了呀，快來坐。”

劉安琪起身說：“周叔，坐這吧。”

周化雨拉過一條椅子，說：“你坐你坐，我坐這就行。”坐在了劉顯德的對面。

鄧桂榮說：“老周，吃飯沒有。”

劉顯德接話說：“吃什么飯，你飯多呢，看不出別人是來要醫藥費的啊！”

周化雨為緩和氣氛，笑著說：“劉大哥這是什么話……”

劉顯德說：“怎么的，你這意思是醫藥費不要了？”

周化雨說：“不是這意思，我是把這段時間住院的單子給你拿過來，這人畢竟是你打傷的，還得你來負責。”

劉顯德說：“我負責可以，我負多少責。他自己有沒有責任，他不拉我，我會打他嗎？我不會打他，他也不會因此住院，也不會花這些個錢。還有，李三組織修的這條路，你今天回來也看到了，路已經被他補好了，他為什么要補這路，因為他理虧，他知道他這路沒有修好，所以他要組織人把路補好。你想一下，但凡他修路的時候，認真一點，踏實一點，把這路修好了，我會去走小路嗎？我不走小路，就不會推倒你家苞谷桿，也不可能有后面的事，所以這李三是不是也有責任。他的責任應該劃多少？我們三方的責任一一明確了，才能定每家攤多少醫藥費，只有這樣我才能給你這個錢。所以你現在不用給我看你的單子，你這單子自己保存好，用得上，這是算每家多少醫藥費的憑據。”

劉顯德這一翻話講完，劉安忠不停的鼓起了掌，大聲說：“說得好，非常有道理。所以周叔，你想好這責任怎么分了嗎，想好了，我們家該攤多少錢，絕不推辭，但如果你沒想好，還希望你想好了再說。不求你能講得像我爸這樣有條有理，但是一定要讓我們信服，只有我們信服了，我們才能出這個錢。”

周化雨來的時候想過劉顯德會以各種方式拒絕付錢，但沒想到劉顯德會用這種方式來答應，負多少責任，攤多少錢。李三作為隊長，指揮修了這條路，但如果要他來出這份錢估計是不可能的，因為修路并不是造成周正受傷的直接原因。周化雨想反駁劉顯德，卻不知以何處作為突破口。

羅世才說：“周叔，你也不著急，沒想好可以慢慢想，回家想好了再來也可以，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爸。”

周化雨說：“這不應該這么算吧，你看哈，人是你打的，這你認了，是你直接造成的這種傷害。和修路并沒有多大關系，那么多人都走這條路，誰都沒事，就你……”

劉安忠打斷說：“周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爸多事了，別人走那路有沒有事我們不管，那路那么爛，我爸要是摔傷了你能負責嗎？換個角度講，你覺得這路沒有問題，沒有問題他李三補路做什么？”

劉顯德說：“周化雨，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們家你說話算數嗎？如果你說話不算數，我覺得你還是派個說話算數的人來談，不然談崩了會影響我們兩家的感情。”

周化雨說：“我說了就算，但我覺得你這種分配方式不對，即使像你說的那樣，路有問題。那也應該是你和集體來負責，我們有什么責任？你不推倒我家苞谷桿，或者你推倒了給我們扶起來，我們都不可能拉住你不讓你走，所以這事的原因還是在你，責任也應該由你來擔。”

劉顯德說：“那你說說，我應該擔多少責任，集體應該擔多少責任。你要想清楚，我推倒你家苞谷桿的原因是因為路不好，整個事情的起因就是這條路！”

周化雨仔細一想，覺得這也是一個圈套，或許劉顯德一開始就是想讓自己認同路有問題這個提議，才故意把自已家也有責任作為一個釣餌來誤導自己。

劉安忠說：“周叔，咱們家好不容易團聚一下，你如果沒有想好，我覺得你還是回去慢慢想。周正才從醫院出來，也需要你這個父親的照顧，不然落下什么后遺癥可是一輩子的事。你不能因為你的照顧不周，以后又來賴我們周家吧！”

周化雨思慮一下，覺得還是回家商量一下再作打算。便說：“你們說的這個我確實沒有想過，如果是幾方責任，我覺得還是坐在一起商量比較好，等我把李隊長約上，再作計較。”

劉顯德說：“可以，你這個建議我覺得很好，你去邀請他吧。現在還早，只要你能邀請他來，十點鐘前來我們家我都等你，過了十點你就別來了，我要休息。”

周化雨說：“行，不打擾你們團聚了，你們好好聚吧。”

羅世才起身說：“周叔，我送你。”

周化雨說：“不用了。”

羅世才執意將周化雨送出了門，走到院子外說：“周叔，我爸這人就這樣，你也別生氣。但這意見你得聽進去，因為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解決問題的方式，責任他有一部分，這路，還有你家周正也不是沒有責任，對吧。周正作為一個讀書人，就應該講文明，而不是想著粗暴的解決問題。但凡能好好說話，都不會發生這事，現在他在生病期間你也不要去責怪他，等他病好了，你還得勸告一下他，做事一定要思考好再做，別做傻事，不然對誰都不好。”

周化雨說：“世才，你是個講道理的人，叔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周正那里我會批評他的。”

羅世才說：“你也別批評他了，我是想說你勸告他一下，以后做事要先思考再行動。”

周化雨說：嗯，我心里有數。“

羅世才說：”那叔，你慢走，路上注意一些。“

周化雨走在路上，覺得羅世才講得有道理，楊陽作為農村婦女，做事粗暴慣了。可周正是個學生，做事也是不過腦子，和劉顯德這種人糾纏不清。如此一想，覺得周正確實也應該承擔責任。

周化雨回到家中，楊陽便問事情辦得怎么樣。

周化雨說：“劉顯德已經答應付藥費了。”

楊陽不相信事情會這么簡單，問：“那錢呢？”

周化雨說：“劉顯德同意出一部分，他說李三有一部分責任，周正也有一部分責任，這錢應該三家來分攤，而分攤多少要大家坐在一起商量。”

楊陽說：“你是豬腦殼邁？周正著他打傷的，他不付錢還要我們來承擔責任，你還聽進去了？”

周化雨說：“我沒有聽進去，我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錢肯定得他出，但他現在不愿意出全部錢，所以我就回來了，沒有要他的錢。”

楊陽有點火冒三丈的樣子，說：“但、但、但個球，遇到你個傻瓜，我真是上輩子做了個么事……”

周化雨說：“我又沒答應他，你冒啷個火。”

楊陽說：“那你準備啷個來解決這件事，啷個把這個錢要到手？”

周化雨說：“明天去找李隊長，讓他出面解決。”

楊陽說：“找李隊長，他能解決邁，白天的時候你沒聽人說啊，他之前去著劉顯德轟出來了。你即然要找他解決問題，為啷個不今天去，要明天去，一天拖一天的，拖到哪天才能解決？”

周化雨說：“今天跑上跑下的，我累了，要休息，我又不是機器。”

周圍看著爭吵的父親和母親，仿佛在看電視一般，覺得這一切離自己那么近，又那么遠。這個家即陌生又熟悉，似乎隨著自己的成長，很多未曾見過的事開開一一出現，強迫自己去接受。

周圍爬著木梯，走到樓上，看著床上躺著的大哥，問：“哥，你好嗎？”

周正說：“好著呢，睡覺吧，小弟。”

人生無常，痛苦繁多，每個人都面臨著很多問題，每個人都在探索解決問題的方法。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大多數的人都在重復著同樣的時光，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絕大多數因此而平庸度日，而極少數破繭而出，化蛹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