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只感覺頭頂的提壺從幾個奇怪刁鉆的角度被大力叩擊一番，正有些腦闊疼，突然重見天日。

雖然房間依舊是黑暗無比，但面前的一襲破洞白衣格外顯眼。江南高呼一聲，撲在十四懷中，抱得緊緊。

十四有些猶豫，“徒弟，你這是害怕么。”

江南眨眨眼，在黑暗中勾起嘴角，“是啊。”

“那妖道居然就這般死了？”突然江南聽到一個干凈好聽的男音，是之前摸到的人。

十四打量著年輕人的穿著，淡淡開口，“想不到朝廷當真派人來截殺琴客。”

這話在年輕人耳中顯得有些諷刺，“說什么呢，閣下又是誰，真當捕快是吃皇家閑飯？”

原來是捕快。

江南還從沒和捕快有交集，在印象中，捕快不過是在幾個大地方辦辦上層交代的公務。而如同這位年輕人這般敬職敬業，親自深入險境探訪的捕快，當真少之又少。

“查出什么了。”十四好整以暇的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年輕人被激得一口氣全說出來，“妖道養著一批雙頭雙身的藥人來煉藥，為了留下更多的雙頭雙身人后裔，還捉來很多婦女與之繁衍出更多的畸形嬰兒。”

江南聽得不寒而栗，這樣的妖人當真恐怖，若不能將他痛快殺了，恐怕今后后患無窮。

房間內的藥人還在來回走著，并不知發生了什么。

江南求助的眼神看向十四，十四蹙眉，“當真要？”

身邊的女童點點頭，十四嘆了口氣，“徒弟，你別看。”一根腰帶被蒙上眼睛。

江南只聽不斷地敲擊聲過后，提壺被不斷地打碎，似乎雙頭人被解放出，但一陣凄厲的尖叫劃過房屋，“年輕小哥哥，你怎么了？”這叫聲赫然就是之前捕快的聲音。

只聽捕快顫抖的嗓音帶著無限驚恐，“還是……還是算了，少俠，算了……”

江南很想扯下眼上的腰帶，正當手放上去時，一只大手復又蒙住自己的臉，“徒弟，走罷。”

一同從房間里輕功躍出的還有年輕捕快。

在陽光下，江南終于臉上一陣輕松，十四將手拿開，陽光灑在四方城內，似乎一切都正常如初。

“怎么了。”江南不解的看著一出來就扶著樹木開始作嘔的捕快年輕人。

年輕人戴著一半銀色的面具，不是左右面具，而是上下的上半部，正好遮住了眼睛額頭和一半的鼻子。

江南覺得這般打扮很是怪異，當下看捕快的眼神也帶著一絲警惕。

“桃紳？”十四從容的看著一臉狼狽的捕快。

“閣下，閣下認識我？”捕快桃紳擦了擦嘴角，有些抱歉的看著江南，“沒想到小妹妹這么小，當真勇氣可嘉。”

江南笑笑，“師父，這位捕快小哥很有名么。”

“何止有名。”十四帶著絲不悅，翻開名冊，卻沒有劃去任何一道名字，“小道消息問桃紳便是了。”

捕快桃紳有些尷尬，似乎自己這愛管閑事的性格傳的有些遠。

沒等桃紳開口詢問，十四合攏名冊一臉瀟灑，“四方城倒是走的干凈，徒弟，走，城外溜溜。”

江南眨眨眼，不情不愿的跟著，回頭道，“桃紳，捕快有意思么。”

“有意思。”桃紳不知為何這女童會問這個，加了句，“就是錢少。”

聽得江南只吐舌，錢少的活自己還是看看就行。畢竟勞動力也需要回報。

江南眼尖的發現白衣破洞的十四居然將背后的長刀換成了一把古琴，把長刀的位置換到了腰間。

“原來師父歷練的時候還順了把琴。”江南用著一種，“我懂你”的眼神，看著小偷一般。

十四反手取下琴，放在手中，另一只手撥弄琴弦辨別聲音，勾起嘴角，“好琴。這可是東吾先生所鑄的機關焦尾琴。”

“機關琴？琴上也能有機關？”

十四淡淡看了面前女童一眼，似乎對明知故問的簡單問題不屑于回答。

江南想想也是。能夠發出音波攻勢的琴又如何會是一把普通古琴？

“會彈么。”

江南想到那陣貫穿耳膜，直接攻向大腦的琴音就想逃離，不由得站得離琴身更遠了些。

“過來。”

四方城的一處路邊小涼亭中，一位白衣破洞的撿破爛男子，手把手的拉著一位白衣女童學著撥弦。

美好的場景和一幅畫一般。

從緩慢的滑音顫音到吟撓，到氣勢恢宏的挫弦，在不斷地挫弦間將水流的流逝和速度推向巔峰。“逝水天際流”一曲罷，不斷地推浪，后浪推前浪的場景兀自在江南的腦海中盤旋不去。

“師父，好聽。”

十四淡淡一笑，負手站起，“好聽就學，太陽下山前彈奏八十遍。”

江南大驚，“師父，徒弟這速度已經勝過正常人，一天學會，還要八十遍？”

江南不會承認，前世有一段時間在皇宮中時，君王十四也手把手教過自己一段“逝水天際流”，似乎對這曲情有獨鐘。

“徒弟這速度不算驚人。”十四輕笑一聲，大步走開，繼續在四方城內到處轉悠。

“還不驚人。”江南兀自鼓囊，“哪有新人看一遍就會一首從沒接觸過的曲子，要求過高。”這是江南對十四下的評價，若不是自己事先就被教會，現在恐怕連半節都彈不出。

而十四心情正好的到處收收破爛，似乎一點沒受影響。

落日的余暉灑下，江南的琴音落下最后一聲，正巧十四拖著一袋子垃圾回來，“徒弟。今天中元節。”

江南眨眨眼，自己知道今天是中元節，所以在屋里遇見怪人時，以為是鬼怪，這才被嚇唬的更入戲。

“中元節，放燈送魂？”江南只能想到這處。

當年自己貧窮，借住在姑母家，年年中元節都要上街在水中放上一截長愿燈，祈福著照亮親人們回家的路。

四方城的夜晚很熱鬧，但也僅僅限于城外，似乎所有人的百姓都在夜晚這個時間復蘇了一般，歡天喜地的人人手持一盞花燈和一小段蠟燭。寫著祈愿一邊將象征幸福的小碗放在河中央。

瞬間河顯得異常明亮斗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