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只感覺自己身邊勁風一閃，再仔細一看房間里已經只剩下她和樂卿兩人了，樂卿也立刻轉身收拾醫藥箱，小萌也忙湊上來幫忙。

樂卿邊走邊問小萌：“怎么回事？”

小萌急得滿臉又是淚又是汗：“我也不知道，只是芙芷說小姐現在的狀況不太好，讓我趕快來找你們。”

樂卿知道小萌對于醫理一竅不通，也沒再多問，只是腳下速度快了些。

楚宸寧已經用最快的輕功沖進了柳清疏的房間，芙芷正在低著身子給柳清疏換頭上的帕子，回身一眼看到楚宸寧，驚了一下，正欲跪下請安，楚宸寧抬手就免了：“清疏怎么了？”

兩個房間之間的距離還是很近，樂卿也已經趕到了，芙芷忙回答道：“小姐自進了客棧就有些發熱，但溫度都不高，結果我剛才給她換帕子的時候，摸到額頭已經滾燙了，這才覺得不妙，就趕緊讓小萌去找樂公子了。”

楚宸寧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時派不上什么用場，馬上把位置讓給樂卿。

樂卿用手一摸上柳清疏的額頭，神色微怔，旋即馬上點按幾下周身大穴，臉色大變，楚宸寧一看樂卿的神色，就知道有些不好：“怎么了？”

樂卿已經摸出袖口的銀針，沒有回答，只是手起針飛，恍若在伴著月光起舞一般。

只是現在實在沒人有心情欣賞，小萌見樂卿沒有回答，忙追問：“小姐到底……”

卻一把被芙芷捂住了嘴。

楚宸寧和十七都知道，樂卿在治療的時候，如果他不說話了，就說明事態非常嚴重，容不得半點閃失。

楚宸寧眼睛都急紅了，他緊緊的攥著拳頭，用力之大幾乎要將自己的指骨捏碎，他很少看到樂卿在救人的時候露出這種神情，樂卿一旦露出這種神情，就算那人救回來了，也一定會有不可磨滅的損傷。

建安郡主！……

楚宸寧咬著牙，在他心里此時建安郡主已經是個死人了。

足足小半個時辰，樂卿才終于停下手，但柳清疏還是面色潮紅，雙眉緊顰，一看就知道起色不多。

樂卿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柳姐姐……恐怕……”

樂卿沒有說完，楚宸寧狂怒之下已經一拳擊碎了邊上厚重的紅木圓桌，有血從指縫間流出，小萌也捂著嘴哭出了聲：“小姐……怎么會這樣……樂公子，您不是醫絕圣手嗎，您救救小姐啊……”

樂卿從床邊上退下來，滿眼哀戚：“我也不懂為什么，但是我總覺得……柳姐姐潛意識里，好像……沒有求生欲，好像并不……不想活了……”

小萌難以置信的搖頭，趴在柳清疏床邊：“不可能的，小姐您不會這樣的……”

楚宸寧聽完樂卿的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拋開了小萌，俯身在柳清疏耳旁道：“清疏，你忘了你跟我說過的話嗎，你忘了你要報仇嗎？你還記得你的血海深仇嗎？你的仇如今還沒報，你怎么會不想活了呢……如果你曾經犯錯，如果你有不能磨滅的深仇，都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彌補，活著才有機會報仇！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柳清疏正陷在沉沉的夢魘里，柳蕪月得意而姣好的臉龐看著她張狂的笑著：“嫡姐又如何？現在也不過是在我腳邊的一條狗。”

柳清疏不欲理她，轉身想走，卻發現身后站著楚宸御。

楚宸御穿著他們在桃花林相見的那身玄色短打，英姿斐然，柳清疏卻覺得厭惡之至，推開他就想離開。

楚宸御和柳蕪月卻追了上來，楚宸御嘴唇動著，聲聲敲入柳清疏心坎：“柳向正，以下犯上、掌摑皇后，拖出去，杖責至死。”

畫面一轉，柳清疏看到血肉模糊的柳向正奄奄一息的伏在挨板子的長條凳上，她一驚，忙奔了過去，想扶起柳向正。

柳向正一抬頭，是一張七竅流血的臉，嘴里還喃喃的說道：“清疏，清疏，你為什么不聽爹的話，為什么要幫那個畜生。”

不……不……爹！

柳清疏想喊，卻像喉嚨被扼住了一樣，發不出半分聲音。

她再一抬頭，柳向正的畫面已經不見了，變成了城郊的那一片亂葬崗，上面站著兩個小孩兒，正是狗子和二蛋。

狗子和二蛋從尸體堆上沖下來，一人抓住柳清疏的一只腳：“為什么，為什么你要讓那個畜生登上大位。我的娘已經死了！我的爹也死了，我們全家都吃不起飯……”

柳清疏痛苦萬狀，想彌補這兩個孩子，卻好像身體不由自己掌控一般，無法動彈，兩個孩子一手拖著柳清疏，她腳下的地突然凹陷，她就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延綿無盡，毫無生息。

就這么死了吧。

柳清疏闔上了雙眼，自己罪孽深重，本就不配活著。

也許只有死亡才能贖罪。

突然，一道清淺的亮光就像撕破黑暗的晨曦一般探入了柳清疏的世界，她微微睜開眼睛，卻只聽到一個激動的男聲：“如果你曾經犯錯，如果你有不能磨滅的深仇，都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彌補，活著才有機會報仇！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不能彌補，也不能報仇了……

一滴清淚從柳清疏眼角滑落，楚宸寧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他忙叫樂卿過來。

樂卿略一把脈，奇道：“雖然脈象還是很虛弱，但隱隱覺得有一股生機……我馬上給柳姐姐開藥。”

……

小全子滿臉堆笑的給楚宸御斟了一壺茶：“殿下果然是料事如神，他們在長慶鎮耽誤下來了。”

楚宸御見一切都向著自己想的方向在發展，心情也大好：“看來長慶鎮這批疫民安排得還不錯，這個玩意兒賞你了。”

楚宸御隨手摘下自己手指上一個玉扳指，丟給小全子，雖然不是很值錢的玉，但對于小全子這種下人來說也是意外的驚喜了，他忙不迭的磕頭，嘴上的恭維話更是不要錢似的拼命往外倒。

楚宸御陰冷的勾起嘴角：“呵，父皇，老五，你們非要攔著我的路，那我也只能不顧兄弟父子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