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的門被敲開,方向碩出現(xiàn)在楊思柳的眼前,那肥大的身體、走路的形態(tài),活脫脫方源的翻版,真不愧為父子倆。
“楊總,給您續(xù)茶。”
“小方,你不用跑得這么勤,我有什么需要的話,會叫你的。”
“沒關(guān)系,能為您服務(wù),是我大大的榮幸。”方向碩說著,給楊思柳的茶杯里續(xù)好,再把幾本零亂的書箱碼到書架上,又給魚缸里喂了魚食,問道:“楊總,花店老板說,明天會有進(jìn)口鮮花送到,我已經(jīng)給您預(yù)定好了。”
這個方向碩總是先斬后奏,楊思柳想拒絕都沒機會,“小方,不用這么浪費的。”
“沒關(guān)系,我沒有用公費。”方向碩說。
“你啊,就知道哄楊阿姨開心。”楊思柳也沒讓方向碩吃虧,只要涉及到本人的經(jīng)濟開支,事后都會全額報銷。不過,她發(fā)現(xiàn)方向碩自從知道唐玥在明城出現(xiàn)后,變得越來越殷勤,越來越討好人。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在打唐玥的主意。
該發(fā)生的事情,遲早會發(fā)生。
果然,方源父子在百福宴擺下酒席,隆重邀請楊思柳母女赴宴。
方向碩特意在美發(fā)沙龍做了一個時髦的發(fā)型,還進(jìn)行了全身包裝打扮,攔了一輛的士去接楊思柳,“師傅,你在這兒等我一分鐘,我去把人接下來。”
很巧,的士司機是牛二,指著一個大大的禁停標(biāo)志說道:“對不起,這里不能停車。”
方向碩扳開車門鎖,用腳踹開,說道:“我就是唐潮集團的領(lǐng)導(dǎo),你不認(rèn)識我嗎?”
“對不起,真沒見過您。”牛二說:“既然您是集團的領(lǐng)導(dǎo),想必您能理解我們的苦衷,這里的確不能停車等您,否則,會被電子警察抓拍而遭到處罰。這趟我不收您的錢,麻煩您一會兒出發(fā)時,再換一輛的士,好嗎?”
“老師傅,你要為自己所說過的話負(fù)全責(zé)。”方向碩氣憤地下了車,故意讓車門大開,揚長而去。
果然,方向碩在楊思柳小區(qū)樓下給運管局打了投訴電話,聲稱,牛二服務(wù)態(tài)度很差等行為,在楊思柳出現(xiàn)時,才匆忙掛斷。
“小方,和誰通話?”楊思柳問道。
“我投訴牛二。”方向碩沒有遮掩。
“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牛二是我集團的人,何必為難人家呢?”楊思柳語重心長地說。
“楊總,我知道了。”方向碩假裝低頭認(rèn)錯。
“小方,不是工作場所,你可以叫我楊阿姨。”楊思柳說。
“好啊,楊阿姨,這樣就親切多了。”方向碩高興地攔了一輛的士,把楊思柳請上車,問道:“楊阿姨,糖糖住哪兒,我們接她一起去酒樓吧。”
“不用了。”楊思柳冷冷地說道。
“她怎么啦?她不會不去吧?楊阿姨,我該怎么辦?”方向碩生怕唐玥缺席,自己的美夢便要落空了。
“放心,她會去。”楊思柳安慰道。
方源和向麗萍早就到了百福宴酒樓,見了楊思柳便迎了出來,招呼道:“快請。”
門口,就留下方向碩苦等著唐玥的出現(xiàn)。
向麗萍進(jìn)進(jìn)出出好幾次,想叫方向碩進(jìn)酒樓包廂里坐下來慢慢等唐玥,但見他癡心一片,又都搖頭走開了。
終于,1320的士緩緩駛來,停到了酒樓門口。
方向碩喜出望外,跑過去拉車門,剛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是晏可陽從駕駛室里出來。
“謝謝!”晏可陽微笑著說道。
“怎么是你?”方向碩當(dāng)然很意外,而且,他很不希望有這個意外發(fā)生。
這時,唐玥從另一側(cè)車門出來后,走到晏可陽身邊,反問方向碩,“怎么不能是他?”
“我只請你吃飯,又沒請他!”方向碩說。
“晏可陽,人家如此小氣,不如我們打道回府吧。”唐玥說著,就要上車離開。
“別,糖糖,”方向碩連忙拉住唐玥的手,說道:“請。”
“請放開你的手。”唐玥剛掙脫開方向碩,卻主動伸手拉著晏可陽,大踏步進(jìn)了酒樓。
方向碩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忍氣吞聲地跟了上去。
“方叔叔好,向阿姨好。”唐玥見了面,只向方源、向麗萍打招呼,卻冷落了楊思柳。
晏可陽不亢不卑地站直身體,向三人問好。然后,他有意識地指著楊思柳旁邊的座椅,問道:“楊總,唐玥的位置是不是這兒?”
“對,小玥,坐這兒吧。”楊思柳立即回應(yīng)道。
唐玥走到了大家默許的座椅旁,并未馬上就坐,而是把晏可陽拉到身邊,看了眾一眼,再鄭重其事地問道:“方總,晏可陽不請自來,您介意嗎?”
“不介意,”方源笑瞇瞇地說道:“歡迎晏可陽,快坐,都坐下吧。”
“謝謝方總的熱情款待。”晏可陽謝過,見眾人都坐好后,才挨著唐玥就坐。
“晏可陽,你們是不是在路上耽擱了,方向碩在門口等了好久。”楊思柳隨口問道。
“路上很順利,沒耽擱。”晏可陽回答道。
唐玥看了一下手機顯示的時間,說道:“請你們自行確認(rèn)一下,現(xiàn)在正好是你們約定的時間,這說明什么?說明我沒遲到,而是你們早到了,這不是我的錯。”
楊思柳居然沒生氣,說道:“是我說錯你了。”
“是啊,唐玥,楊總是愛女心切,擔(dān)心你嘛。”晏可陽說道。
“晏可陽,我們換一下位置好嗎?”方向碩提出這個要求,目的就是自己想挨著唐玥。
還未等晏可陽回答,唐玥不高興了,問道:“方向碩,就吃個飯而已,你以為是梁山好漢排座次,有那么多講究嗎?”
“糖糖,你怎么老庇護(hù)一個外人啊?”方向碩說道。
“方向碩,拜托你了,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怎么還像小孩兒過家家似的‘糖糖’、‘果果’的稱呼,太幼稚了吧。”唐玥恥笑著,看了方向碩一眼,又問道:“你說,誰是外人?而誰又不是外人呢?”
“我……”方向碩明顯說不過唐玥。
“唐玥說得對,兒啊,你要加倍努力啊,盡快變得成熟起來。”方源語氣溫和地說道。
“知道了。”方向碩很郁悶地回答道。
大家在閑聊的時候,向麗萍安排服務(wù)員陸陸續(xù)續(xù)把菜上齊了。
方源打著官腔說道,“在開飯之前,我有幾件事情宣布。”
“好,歡迎方總講話。”唐玥鼓起掌來,場面略顯尷尬。
“你呀,被人家小姑娘笑話了吧。”向麗萍就像在方源的傷口上撒鹽。
方源也知道是自己近期養(yǎng)成了一種居高臨下的習(xí)慣,連忙笑瞇瞇地補充道:“哈哈哈,就是說點事情,唐玥啊,方叔叔舉家設(shè)宴,目的就是為你海歸、接風(fēng)洗塵,叔叔希望你能學(xué)以致用,更好地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服務(wù)于社會。”
“謝謝方叔叔,改日,侄女一定回請。”唐玥說道。
方源點頭致意,繼續(xù)說道:“嗯,還有第二件事情,就是集團當(dāng)前的處境很不樂觀,希望你能擔(dān)起這個重任,把你父親的江山鞏固好,甚至開疆?dāng)U土,發(fā)揚光大。”
“方叔叔,集團有你和向阿姨幫襯著,我就沒必要攙和進(jìn)去了吧。”
“我和你向阿姨都老了,不頂用了,現(xiàn)在啊,應(yīng)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方源虛情假意地說道。
“私人聚會,不談公事,好嗎?”唐玥說道。
“這……”方源猶豫著要不要繼續(xù)討論下去,還看了楊思柳一眼。楊思柳此時才說道:“小玥,你快回到公司來吧,媽媽快撐不下去了。”
“凡事要順其自然,就沒你那么累了。”唐玥對楊思柳既心疼又生氣。
“你叫我怎么順其自然,要我放手不管嗎?”楊思柳問道。
“別問我,我現(xiàn)在忙得很。”唐玥說道。
“關(guān)于唐玥回集團的事情,我個人想法,還是從長計議為好。”方源見討論不出結(jié)果,便拋出了又一個話題來,“嫂子,孩子們都漸漸長大了,我們是不是把親事確定下了?”
“是啊,還是唐哥和老方在很多年前就說過的事情,嫂子,你可不能反悔啊。”向麗萍也說道。
“是啊,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也不知道他們有什么想法。”楊思柳不好表態(tài),也不敢替唐玥做主。
唐玥聽了楊思柳的話,心里舒坦了些,看來,她還是很尊重自己的。于是,唐玥問道:“當(dāng)年,我爸爸和方叔叔說過要結(jié)娃娃親的事情,對嗎?”
“對啊,這孩的記憶真好。”向麗萍高興地說道。
“看來,當(dāng)年也僅僅說過,卻覺沒有確定下來。既然如此,‘娃娃親’之說就不成立了。”唐玥停頓了一下,“就算有‘娃娃親’之說,那也是陳年往事了,當(dāng)今社會,哪還有包辦婚姻啊。”
“唐玥,我們兩家本是世交,彼此知根知底,也可以說是門當(dāng)戶對,你要嫁給方向碩,一定會很幸福的,不是我自夸,方向碩可好了,特別會心疼女孩子。”向麗萍對自己的兒子很是贊美。
“有這么好嗎,我怎么不知道?”唐玥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他一定是追過很多女孩子,才變得如此老練。向阿姨,我說得對不對呀?”
“糖糖,不,唐玥,我真的很愛你,我會給你幸福的。”方向碩擔(dān)心被向麗萍越描越黑,立即插話,自己主動出擊,竭力爭取。
“唐玥,方叔叔勸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方向碩能娶到你,會是他的福氣。”方源說道。
“謝謝你們在我男朋友面前夸獎我,”唐玥說著,含情脈脈地看向晏可陽。
“誰是你男朋友?他?一個窮的士司機,根本不配。”方向碩很激動地指著晏可陽。
“方向碩,當(dāng)你用一根手指指向別人時,別忘了,你卻還有四根手指指著自己,你以為自己有多優(yōu)秀,是嗎?要不要我給你報一報,你平時是怎么瞞上欺下的,又是怎么踏破黃花街的……”唐玥說道。
“唐玥,你不要胡說。”方向碩臉色驟變,不打自招。
“小玥,你們真的在談戀愛嗎?”楊思柳看向唐玥和晏可陽,不信。
“當(dāng)然是真的。”唐玥說道。
“只要你們沒結(jié)婚,我就還有希望,唐玥,我不會死心的。”方向碩不甘心地說道,“晏可陽,你就準(zhǔn)備接招吧。”
“奉陪到底。”唐玥替晏可陽接下了戰(zhàn)書。
“你,太草率了。”楊思柳頓時氣起,昏了過去。
唐玥和晏可陽借機把楊思柳攙扶出了酒樓,開著的士離開。
向麗萍埋怨道:“都怪你操之過急,把人都嚇跑了。”
方向碩道:“媽媽,你別怪爸爸,他是故意的。”
“兒子,厲害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方源深邃的目光,是向麗萍不懂的。他對方向碩說道:“兒子,多吃點,吃不完打包。”
“這哪是請客嘛,客人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就走了,你們爺兒倆居然還有心思吃?”向麗萍搖頭嘆息道。
離開百福宴酒樓時,晏可陽開車,而唐玥則坐在后排,守著昏迷的楊思柳。
兩人確定好去醫(yī)院的路線后,半晌沒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晏可陽想,任菲蕓已經(jīng)第三次邀請他加入創(chuàng)業(yè)計劃,要在明城打造一種新型出行模式,政策上已經(jīng)得到傅政、秦守笙等人的默許,現(xiàn)在缺的就是加盟司機。她想利用晏可陽和黃海浪在的士行業(yè)中的影響力,促成首批的士司機簽約發(fā)展。
唐玥想,唐潮集團上上下下已經(jīng)被方家人潛移默化,楊思柳就是一個傀儡,自己絕不能是第二個。今天,她看清了方源的真面目,就是要溫水煮青蛙,慢慢把自己和楊思柳安樂死,他再把唐潮集團吃進(jìn)肚子里。
兩人想的事情,風(fēng)馬牛不相及。
然而,兩人卻因為同一件事情,又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堵車嚴(yán)重,兩人都擔(dān)心楊思柳,打算棄車前往醫(yī)院。
“唐玥,我們把車停在路邊,走路去醫(yī)院吧。”
“和我想的一樣。”唐玥說道。
晏可陽停好的士后,猶豫了一下,背起楊思柳跑往醫(yī)院方向。
唐玥邊跑邊說:“剛才,謝謝你的幫忙,我是說,謝謝你扮演我男朋友。”
“不用謝,再說,能扮演你男朋友,也是我的榮幸,這種好事,多多宜善。”
“你還想有下次,做夢吧?”
“就怕你不給我做夢的機會啊。”晏可陽無意間說了句玩笑話,差點跌倒。
跟在身旁的唐玥連忙扶了一把,問道:“行嗎?”
“沒問題的。”晏可陽咬著牙回答,事實上,他才跑了十幾步,便喘息起來。上次,晏可陽在運管大樓背著楊思柳逃出火場時,沒感到這么吃力。原因很簡單,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饑腸轆轆,肚子里還不時發(fā)出聲音來,表示抗議。
此時,楊思柳偷偷睜開了眼睛,裝假有氣無氣地說道:“這是哪兒?”
“楊總,您醒了?剛才您暈倒了,唐玥和我正準(zhǔn)備送您去醫(yī)院呢!”
“你!晏可陽,快放我下來。”楊思柳聽了,又見唐玥犀利的眼神,便害羞推開晏可陽。
“你是裝的?”唐玥起了疑心,逼問楊思柳。
“唐玥,別這樣!”晏可陽連忙制止唐玥。
“小玥,聽我說,”楊思柳很小聲地說,“我只有裝病,才能擺脫方源一家人的糾纏。”
“離開酒樓后,你為什么還要裝呢?”
“我……”楊思柳無言以對。
“只要楊總沒事就好,楊總稍等一下,我們?nèi)グ训氖块_過來。”晏可陽連忙接話,“唐玥,走,開車去。”
唐玥扭頭跟上晏可陽,表示要駕車離開,而把楊思柳扔在路邊。晏可陽不停勸說,她才同意楊思柳上車,并且一同去了餐館。
三人落座后,一名服務(wù)員過來點菜,問道:“三位,吃點什么?”
“女士優(yōu)先。”
晏可陽請服務(wù)員征求楊思柳的意見,服務(wù)員理解出現(xiàn)偏差,把唐玥也算上了,繼續(xù)問道:“兩位漂亮的姐姐,吃點什么?”
“啊?你,你怎么說話呢?”唐玥責(zé)問道。
看起來永遠(yuǎn)只有二十幾歲的楊思柳,對于服務(wù)員的稱謂并不覺得意外,曾經(jīng)在很多場合,很多人都折服于她的容顏,不過,在親生女兒唐玥面前,她有必要更正一下,說道:“服務(wù)員,別搞錯了,我是她的媽媽。”
“天啦,阿姨您保養(yǎng)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來……”服務(wù)員捂嘴驚呀道。
“麻煩你把菜單給我。”唐玥感到很無趣地拿著菜單,擅自點了楊思柳平時比較喜歡的幾個小菜。
等菜上齊,楊思柳太高興了,心想,別看唐玥表面冰冷,內(nèi)心還是很關(guān)心自己的。
“晏可陽,快吃!”唐玥招呼著,率先吃了起來。
“楊總,您請!”晏可陽見楊思柳端著碗,一直沒動筷子,便用公筷給她夾菜,卻被唐玥制止,怒道:“她有手,要吃自己夾。”
“對,我自己夾。”楊思柳推開了晏可陽筷子,果然自己夾菜,吃了一碗飯。
飯后,楊思柳要求唐玥搬回家居住。
唐玥堅決不肯就犯,拉著晏可陽走了,留下孤獨的楊思柳,在餐館里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