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令人心急，所有艦娘都翹首盯著東海的方向，猜測商隊什么時候會過來。

然而她們沒有等來船隊，只等到了一聲炮響和一顆冉冉落下的曳光彈——

【10.5KHZ~60.5KHZ 清水號】前方艦隊，我方為北斗城護航艦隊。前方艦隊，請通報身份。

【10.5KHZ~60.5KHZ 清水號】請出示你部的身份證明，并通報在此地的原因，如果拒絕，我方將視你部為敵對單位，保留追究責任的一切權力，并采取不限于武力進攻的行動。重復一遍……

望著頭頂上的紅色曳光彈，吉川大佐愣了半天。

這是什么，好像是照明彈吧？

怎么會有照明彈，難道是哪個艦娘失誤把炮管里的照明彈打出來了？

不會吧……

“大佐閣下，我們被發現了！”朝香臉色蒼白地沖了出來：“對面在向我們喊話！”

艦娘們被電報震驚得說不出話，內心發生動搖，紛紛在公頻上詢問發生了什么。

吉川大佐從鼻孔噴出憤怒的白氣，當場呵斥道：“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讓對面先發現了我們？！”

“不知道，我們誰也沒有看到對方的艦體！”

“那是誰打的照明彈，是天照大神嗎！”吉川大佐心中涌起恐慌：這是偶然，還是精心計劃好的，對面等了多久，掌握了多少情報？

“查，給我查，把發報的艦娘找出來，立刻采取行動！”

“那他們的電報怎么辦？”

“管他**干*！”吉川罵道。“他們現在又回不了頭，只要把人全殺了，誰知道是我們干的？”

一場精心策劃的偷襲，結果將要變成正面對決，即使是吉川大佐，內心也感覺有些發虛——到底要不要打呢？要是對面比想象中的能干怎么辦，會不會變成國際問題？要是失敗了，大和城會承認自己的提督地位，來撈自己一手嗎？

這些問題，他幾乎不敢想。

【10.5KHZ~60.5KHZ 清水號】最后通牒，請立刻亮出旗號，證明身份，若你部三分鐘內未采取證明自己身份的行動，我部將單方面關閉通訊，相關責任一概由你部承擔。

“不要聽他們的，我大和絕不妥協！”吉川大佐紅著眼睛把電報掃到一邊。

大和城的艦娘頂著巨大的壓力集群發射照明彈，大大小小的亮光好像一片光幕般照亮遠近十公里的范圍，這道本該商隊享受的盛宴，現在由清水號提前享用了。

大和城的艦娘立刻發現正在向外疾行的清水號和萱號。

清水號和萱號把馬力開到最大，以三十余節的速度飛速遠離大和城艦隊，吉川大佐看到這一幕，立刻想通了前因后果——好個護航艦隊，里面還是有能人的，居然能猜到有埋伏，進行提前偵查！

“大佐閣下，發現敵艦兩艘，距離我方八點五公里！”朝香匯報道。

“打……”吉川大佐很想這么說，但是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朝香緊盯著他，神色間帶著乞求。

兩人間頓時出現片刻的沉默。

兩人都知道，一旦艦炮沒有命中，或者說命中了，或者說只是單純開炮了，在眼下的情況，都會變成嚴重的政治問題。如果沒有把北斗城艦隊趕盡殺絕，過幾天這條消息將會登上兩座城市的頭版，北斗城絕不會坐視不管，最好的情況是冷戰幾年，斷絕貿易關系，最壞的情況，有可能發展成全面戰爭！

這個責任，他擔得起嗎？

吉川大佐幾乎咬碎牙齒，眼睜睜看著清水號遠離，卻不能有所行動，他只能仰天長嘯一聲：“啊————”

【12.2KHZ 萱號】蘇云，下次這么刺激的事可不要找我。

【12.2KHZ 清水號】你做得很好，這次記你頭功。

【12.2KHZ 萱號】你這是在夸我嗎。

【12.2KHZ 清水號】是的。

【12.2KHZ 萱號】……

“蘇云，他們會不會追過來？”清水剛剛逃出生天，有那么一小會兒，她甚至覺得炮彈隨時可能落在自己頭上，那么多艦娘，幾乎有二十來個，每個艦娘對她發一炮都夠她受得了，清水幾乎把吃奶的勁都拿了出來，只求自己能跑得再快一點！

“可能性不大，如果我在對面，就不會在失去先手優勢的情況下繼續強攻。”蘇云笑了笑。“海戰這東西，埋伏好了確實很有用，但是一旦被發現，副作用也很大。”

精心策劃的戰術沒有用武之地，對面肯定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混亂，各個部分不能很好地統合起來，戰斗力不能發揮到最大。

蘇云帶著兩只艦娘往回走，一邊留意后面的情況，果然，大和城的艦隊像是知道作戰失敗，壓根就沒有追過來的意思。

然而沒過多久……

“嘭！”一顆照明彈在清水號頭頂炸開，清水立即感覺危險的氣息涌遍全身——有很多艦炮在指著自己！

【10.5KHZ~60.5KHZ 白鳥號】前方艦娘，立即停船，請通報身份。重復一遍，立即停船，通報身份。

【10.5KHZ~60.5KHZ 清水號】本部為蘇云提督帶領的清水號以及萱號，我部將停船，注意燈語。

清水頓時有些郁悶，老老實實停了船。

【10.5KHZ~60.5KHZ 白鳥號】……蘇云提督，朱提督要你給他一個解釋。

朱正衡也不是吃白飯的，他雖然不認為大和城會干出伏擊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不過本能地還是防了一手，下半夜的時候，前鋒艦娘全都打開雷達，仔細盯住了前面的情況。然后，她們就發現了清水號和萱號。

【10.5KHZ~60.5KHZ 清水號】我部進行了前驅偵查，在前方四十公里位置發現一支二十余艘戰艦組成的不明艦隊，經過示警后我部立即離開。

【10.5KHZ~60.5KHZ 白鳥號】你說的是真的嗎。

【10.5KHZ~60.5KHZ 清水號】懷疑是沒有意義的，我部不會冒著生命危險開玩笑。

【10.5KHZ~60.5KHZ 白鳥號】你們必須對自己的言論負責。

朱正衡接過報文，眉頭皺成一團。

“傳令下去，讓她們歸隊，看住她們不要讓她們再亂跑！”朱正衡下令道：“全隊警戒，進入戰斗狀態，改一字陣為輪型陣，起飛夜間偵察機！”

夜間偵察機是搭載水上雷達專門用于夜間偵查的飛機，由于夜間起降困難，方位難辨，艦隊里沒幾個艦娘能把它玩的溜。

北斗城的夜偵晃悠悠起飛，除了一架由于彈射失誤掉進海里，其余的都正常起飛，一共三艘夜偵朝著三個方向分別探索，飛過四十公里的距離，夜偵回報沒有發現任何目標。

朱正衡頓時有種被誑了的感覺。

“繼續，向周圍探索，首先確保沒有威脅到我們的東西。”

一個小時過后，夜偵無功而返，操作夜偵的艦娘累得精疲力盡，只有一艘成功降落，其余兩艘都掉進海里。

眼見已經四點多，天際出現朦朧的亮光，可見度迅速擴大，朱正衡臉黑得像鍋底蓋一樣，用力一拍桌子：“發報，叫蘇云來見我！”

二十分鐘后，蘇云帶著晴空來到了白鳥號的會客廳。

“蘇云，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朱正衡看見蘇云，二話不說，把一疊報文丟在桌子上。“你我本是同僚，我不想說你什么，但是你半夜目無法紀，跑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又偷偷溜回來，發表些聳人聽聞的言論，你看看，這是同僚對我的意見！”

晴空瞪大眼睛，看清那些報文，基本都是訴苦的話語。

蘇云坐在朱正衡對面，也不看他丟來的電報：“所以呢？”

“所以？大半夜興師動眾，搞得人心惶惶，最后消耗了艦娘的精力，有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收獲，你覺得這是誰的錯！”

蘇云臉色黑了下來：“興師動眾，人心惶惶？搞了半天，你們以為是來旅游的？整天在甲板上開party辦球賽就很有精力了是嗎？朱提督，我們現在在東海！隨便哪一只深海主力找過來，要團滅就是分分鐘的事！別說半夜，就算一天24小時待命，只要能確保安全，確保完成任務，該做的都絕不能含糊！”

朱正衡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這是在教訓我？你是不是以為上次在大亞灣打了勝仗，在貢獻榜上露了臉，就覺得自己才干出眾，可以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大勝是在誰的指揮下完成的？”

晴空緊張起來，一只手抓著椅子背，手掌捏進木頭里，留下清晰的紋路。

白飄羽暗暗嘆息一聲，把晴空拉到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干脆當做看不見緊張的氣氛。

“大勝？”蘇云似乎聽到什么笑話，他眼中流露出的譏諷像根刺一樣釘進朱正衡的心里。“朱正衡，你覺得是大勝嗎？大勝就是這個樣子——負傷二十六人，三個艦娘失去戰斗能力并處于瀕危狀態，一個艦娘被中魚雷當場昏死，左弦嚴重進水，被拖著回港，無法自己進入泊位……飛鳥號和琮號在黑暗中撞擊，琮號艦首斷裂，飛鳥號失去動力，隨后再次被中魚雷……”

朱正衡的呼吸急促起來，不禁打斷他的話：“你到底想說什么？我跟你談論的是今天的事，你不要跑題！”

蘇云望了他一眼，嘆息道：“朱正衡，你其實很有才華，但是你的心思更多的是花在結黨營私攀附權貴上面了。我只給你一句忠告：你的所有，都是艦娘帶給你的，離開艦娘，你什么都不是！什么時候你能學會愛惜艦娘，什么時候你才當得起提督的名號。”

朱正衡腮幫子鼓起，就要反駁，然而他的眼神一觸及蘇云的目光，就像被燒傷一樣轉過視線。

不知怎么，他的個頭明明比蘇云高，卻在剎那間產生自己異常矮小的錯覺。

“你想起訴我的話，請便，記得走程序，別再像上次一樣隨便做不存在的證了。”蘇云站起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