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坐北朝南,是三進的院落。分為大堂二堂三堂,遵循著前衙后邸的建制。走進衙署大門,順著甬道繞過照壁進入大堂。大堂是審訊的地方,二堂才是日常辦公處理公文的地方
一行人在二堂落座。李縣令吩咐人沏茶倒水。葉良將朝廷公文給他看過。
葉景淮連茶碗碰都沒碰一下,待李縣令看完公文,他便開門見山問道:“前幾日,縣城發生的兇殺案,兇手還沒緝拿歸案嗎?”
李縣令急得直搓手,“葉大人,不怕你笑話,最近這段日子,下官為此事愁眉不展,夜不能寐,寢食難安啊!”
葉景淮沒耐心聽他明著自責實則邀功的言辭,擺手打斷李縣令毫無實質內容的啰嗦,“說重點!”
李縣令只好收起那些場面話,“葉大人,下官無能,此案目前毫無進展!”
葉景淮眼風從李縣令臉上掃過,蘊滿星月光輝的眼深邃如海,平時別人望著他,跟他目光對視,會有種被吸進去的眩暈感。可若是他不悅的時候,那令人微醺的目光瞬間變幻成利劍,寒芒乍現,有種后脖頸涼颼颼的恐懼感。
李縣令就覺著這個御史大人目光往他臉上一掃,他就覺得脖子上仿佛架了一把鋼刀,瞬間陰陰的寒涼遍布全身。
李縣令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海捕緝拿畫像張貼各處,就連州府都張貼了,但是,有價值的線索寥寥無幾。下官真是盡力了,下官不是不知利害輕重,何況遇害的那位爺是京城貴人的親戚,下官但得有線索是不會任兇手逍遙法外的,可是,有用的線索真的很少啊!”
李縣令巴拉巴拉說得額頭冒汗,但見眼前這位巡按御史臉沉似水,冷若冰霜,周身仿佛罩在冷氣之中。
葉景淮無動于衷的樣子令李縣令的心如墜入冰窟一般。就怕后脖頸架著的那把鋼刀毫無預兆地落下來。
即使李縣令再見識短淺,也對葉景淮有所耳聞。他同僚的恩師在京城為官,曾說過一件事:瑞王有一子,深得帝寵,一次皇家家宴,圣上抱而坐之。孩兒便溺澆濕龍袍,圣上竟龍顏大悅,賞賜瑞王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
此事,京中朝臣均有耳聞。即使過去十多年,大家再談起此事,也仍舊說當今圣上對侄兒是多么的偏愛。
那個敢在龍袍上撒尿的小屁孩,就是眼前這位瑞王府的當家主子,現在的瑞王殿下,坐在順通縣縣衙里的巡按御史大人——葉景淮。
要怎么說巡按御史幾乎都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呢!眼前這位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李縣令的心就從被油鍋煎熬到被冰水浸泡,來來回回的,被一只無形之手蹂躪了好幾遭。
“卷宗在哪里?”葉景淮緊抿的唇微動,“搬過來我看看!”
“葉大人,諸位舟車勞頓,不如先休息一下,明天再看?”李縣令征詢葉景淮的建議。
“兇手還未緝拿歸案,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本官難以心安理得去休息。”
葉良站在主子身后,心里為葉景淮豎起拇指:王爺,您終于說出一句煽情的話來,忒不容易了!
巡按御史大人兢兢業業勤勉為公,李縣令更加不敢怠慢,忙命主簿將案卷搬出來,葉景淮就坐在原位翻看。
到了午膳時間,有衙役來告訴李縣令,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葉景淮才移步到緊挨著廚房的一個餐廳。
雖然說食不言,寢不語,但李縣令吧嗒吧嗒嘴巴也品出滋味來了,這個葉大人對自己不算很滿意。
人家是瑞王爺,兼職一個七品巡按御史,全國各地體察民情,順帶著游山玩水,人家差事干不好,沒關系,可以繼續回去當王爺。李縣令琢磨,自己不行啊,自己沒有背景靠山,弄不好烏紗帽就丟了。
李縣令在餐桌上就把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借著機會跟葉大人拉近關系匯報工作,顯得自己兢兢業業些。
葉景淮小口小口吃著飯菜,似乎不太合口的樣子,但是他不說,李縣令就以為自己更加不得葉大人喜歡自己了,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偷瞄著葉景淮,想在葉大人面部表情上讀出些什么,可偏偏什么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