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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死水起微瀾

  • 天都舊夢
  • 七月之赫
  • 4934字
  • 2019-05-22 23:26:43

云若一回菡萏苑,立即喚出溶夜。

“你都聽到了,坊間既然有了云羅兩家議親的傳言,為何夜鴿那里沒有消息過來?”

“是屬下失職。”

溶夜一張面癱臉依然毫無表情,但是眸中難掩驚訝,若真起了這樣的傳言,夜鴿那里怎會沒有收到消息?

云若也覺得此事蹊蹺。

她并不懷疑消息的確切性,因?yàn)槔钅顩]有必要杜撰這樣一個(gè)外人看來具有極大可能性的謠言,這對他沒好處。

鑒于二十年前那場大戰(zhàn),大夏至今在燕回關(guān)仍囤有四十萬邊軍,燕回關(guān)正處三國邊境,常引得西梁和南疆不安。李念他雖是夏人,更是外臣,未必愿意看到掌了半數(shù)夏軍的云氏與頗得圣心的新貴羅家聯(lián)姻,此舉只會讓云氏在朝中站得更穩(wěn)。云氏穩(wěn),那么云氏掌握在手里的四十萬夏軍也穩(wěn),被夏軍牢牢控制的燕回關(guān)更是固若金湯,這對于西梁這種天生具有擴(kuò)張屬性的王朝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李念肯將消息透露給她,一是為眉姬之事對云若示好,二也是想試探一下云家對這樁親事的反應(yīng)。

既然夜鴿那邊并沒有消息過來,那就是說這件事剛起了個(gè)苗頭就被人掐滅了。說不準(zhǔn)綢緞莊的那兩個(gè)婦人正是受人指使才故意在李念手下面前說這個(gè)話。李念是西梁丞相,手底下都是西梁人,他們的容貌服飾都很好辨認(rèn)。若是有心人想借他們的口舌做點(diǎn)什么,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只是沒想到李念會將此事按下去,并告知了自己。

那么,背后指使之人會是她想的那個(gè)人么?

“讓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云若問。

“回小主,屬下正要向您稟報(bào)。這是夜鴿搜集來的消息。”說完溶夜遞過來一張白麻紙。

羅家主母鄭氏,小字蛾,年三十又四,出自錦陽鄭氏旁支,其母是由家生婢抬起的侍妾。天元二十六年,被家人送至天都鄭府,成為鄭相兩位掌珠的伴讀。同年,鄭氏嫡長女屏秋被聘為培王府世子妃,原定鄭蛾為媵,但后來此事不知為何被取消。當(dāng)年,鄭府傳出丑聞,鄭相次女鄭屏雪與時(shí)任五經(jīng)西席的王家庶子王櫸私奔。鄭相大怒,將鄭屏雪逐出家門,宗族除名。次年,鄭蛾被鄭相收為義女,更名屏霜。一直到天元三十年,被羅國公府世子羅良聘為世子妃;景和元年,羅良接任國公位,鄭屏霜與其完婚,正式成為羅國公府主母,人稱小鄭氏。而在此之前一個(gè)月,鄭相長女鄭屏秋出閣,成為培王府世子妃,人稱大鄭氏。

短短幾行字,云若看到了一個(gè)不起眼的旁支庶女一飛沖天的開掛人生。

除了運(yùn)氣,這還是一個(gè)極有手段和心機(jī)的婦人,否則一個(gè)差點(diǎn)成了媵妾的同宗侄女怎能入得了當(dāng)朝丞相鄭佑的法眼,還被國公府聘為嫡妻。雖說當(dāng)時(shí)羅氏已經(jīng)沒落,手中僅有一個(gè)祖上傳下來的空頭爵位,但是對鄭屏霜這樣出身的人來說,已經(jīng)算是極大的高攀。

云若還記得昨晚宮宴上這個(gè)婦人眼看女兒被宜容長公主刁難,他們羅家被申遂兒言語鄙薄,依然能巋然穩(wěn)坐,面不改色,那份忍耐力可比她的丈夫羅國公羅良厲害得多。

云若想,或許任微也是覺得有羅國公夫人這樣厲害的母親籌謀,羅綺的前程大好,所以才甘心依附于她,為她所用吧。

打完最后一個(gè)結(jié),云若笑瞇瞇地把絲繩套在了小臂上,誰讓左手腕纏滿紗布,裹得如同粽子,短期內(nèi)怕是不宜戴任何飾物。

肥嘟嘟的南紅貝晃晃悠悠,瞧著極為喜人。她用露出紗布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蕭陌那晚來府中看她時(shí),也是做過這個(gè)動作。

到底是未出閣的小娘子,想到歡喜甜蜜的事情,總是滿心羞澀又忍不住回味,如同香氣撲鼻的果酒,淺淺一抿,便讓她心如揣鹿,醺然欲醉。

然而這種教人留戀的感覺并未能持續(xù)多久,面上的歡喜神色還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心上一道顰蹙的淺溝。

回京以后,她的心思總是不能安穩(wěn)的朝著一個(gè)方向發(fā)展,每當(dāng)想起一些令人愉悅的事,剛剛有些歡喜,心思一轉(zhuǎn),下一刻便會陷入一種被刻意忽略卻又不時(shí)冒泡的憂慮當(dāng)中。

而從皇宮回來后,這種情況便越發(fā)嚴(yán)重。

這是一種脫離了自身掌控,無處著落的糟糕感覺。

她也不知在難受些甚么,明明在青蕪殿的時(shí)候蕭陌已經(jīng)把話說開了,明明自己打算拋開一切,全然相信他、輔助他,幫他掃平一切障礙。然而僅僅過了一晚,本該穩(wěn)固的決心又隱隱發(fā)生了一絲動搖。

為什么而動搖?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覺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一時(shí)也想不明白。

真是反復(fù)無常!她在心里狠狠地嘲諷自己,卻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shí)。

午食是奶娘顧氏親自做的湯餅,因著她早膳未曾多吃,顧氏估摸著她是礙著天熱,食欲消減,又特意下廚做了醬黃瓜和糖醋蓮藕,不算豐盛,卻極合胃口。

吸溜完一大碗湯餅,云若伸著筷子夾那藕片,眼前人影晃動,俊美無儔的青年郎君不招而至,無骨頭似地斜靠在扶手上,伸直了長腿腿,折扇輕輕敲擊著膝蓋,一雙水光瀲滟的桃花眸子含著笑望定了她,神情慵懶而隨意,仿佛面對的是另一個(gè)自己。晴白的光線越過窗欞,鋪灑在他的半邊身子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之感。

云若非常確定在昨日之前從未見過此人,但是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瞧著他,把藕片塞入嘴里:“郎君何故而至?”

申顯朝案幾上一努嘴:“腹內(nèi)空空,聞香而來。”

“切,眉姬會不給你飯吃?”云若不信,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如何不會,你是不知道她的狠心?”申顯幽怨地望著空出一小片的盤子。

“想必是你勾三搭四,不知檢點(diǎn),故而討了她嫌棄,不管怎樣,那也是你自找的!”

“女君也是這般想我,可真讓我傷心。”申顯扔了扇子,做出一副捧心狀。

云若筷子一頓,復(fù)又伸了出去,眼見就要碰到那片動人之極的藕,一把折扇橫空架過來:“好歹給我留點(diǎn)!”

這下倒是不裝了!

云若瞧了他一會兒,確定在對方眼中看到對吃食的極度渴望,放下筷子,提高聲音朝外喊道:“再上一份湯餅。”

申顯嘻嘻一笑,又癱回了扶手上。

房外有婢子應(yīng)了聲退去,未幾,顧氏捧了個(gè)大碗進(jìn)來,一見房內(nèi)情景,差點(diǎn)把湯給灑了。

“昨晚才見過面,嬤嬤不認(rèn)得我了?”申顯笑瞇瞇地向顧氏打招呼,也不似旁人稱她顧大娘子,而是隨云若喊她嬤嬤。

顧氏定定地望著他,慢慢走上來,把湯餅放在他面前。申顯一刻也未曾猶豫,捧過來埋頭便吃,倒像是餓狠了。

一陣稀里嘩啦過后,一貫俊美風(fēng)流的面上沾上了些許油漬,瞧上去有些滑稽,他隨意用袖口抹了一把,又將案上剩菜一掃而光。

吃完,他長出一口氣,滿足地癱回扶手,覷著顧氏笑道:“嬤嬤的手藝還是那般好!”

顧氏一直愣怔在那里,聞言,肥厚的嘴唇動了動,未說話,眼眶卻漸漸紅了。

她一言不發(fā)地收拾掉碗盞,而后便退了出去。

云若見她闔上門,回過頭重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郎君,淡淡道:“你與我的奶娘認(rèn)識?”

“自然,昨日便見著了。”

“昨日她沒下廚。”

“嗯。”申顯面色一肅,盤起腿,直起身子,兩手搭著膝蓋,望了她一會兒,突然笑道:“忘了說,我與她是多年前的舊識。”

見云若盯著他看,他又壞壞笑道:“如何,吃驚吧?”

云若一笑,舊識?

可能吧。昨晚顧氏見到申顯時(shí)神色就不對勁,申顯走后還跟她說了一番莫名其冒的話,句句夸著申顯,似乎在暗示云若要與之多多親近。每個(gè)人都有秘密,當(dāng)然也包括顧氏,只要不危害云家,她不說,她也不問。

“說吧,昨日那些……你看到多少?”云若問道。

“那些,哪些?”申顯一臉迷糊的樣子,身子往前靠,俊臉越湊越近。

“少裝蒜?”云若一把將他推了個(gè)趔趄。

申顯坐穩(wěn)身子,嘩地打開折扇:“嘖嘖,堂堂大將軍府女君,未來的皇后人選,便是如你這般言語粗俗,舉止粗魯?shù)模俊?

“堂堂培王府二郎君不也常常倚紅偎翠,眠花醉柳,沉淪溫柔鄉(xiāng)不可自拔?”

“那是世人對本郎君的誤解,女君怎信了?”話語間皆是滿滿的委屈。

云若不為所動:“二郎想讓阿若信的,真的就是阿若該信的么?”。

她是想逼他表態(tài)啊。

申顯苦笑,這個(gè)小丫頭,果真不是好糊弄的。不管他申顯表現(xiàn)得與申家其他人多么不同,跟他們的隔閡多么深,在她眼里,他始終是申氏子孫,始終出自那個(gè)處處針對云氏,處心積慮想取代蕭氏皇權(quán)的培王府。若有哪一日天地易勢,江河復(fù)轉(zhuǎn),而他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shí)候,他會如何做呢?

毫無疑問,姓氏、門楣、家族、親人,無一例外的會要求他回歸。在所有人的心中,他與云若不是敵人,但是更談不上盟友。像昨晚那種兩方勢力角力,生死搏殺的場景,他一個(gè)萬事不管,只知吃喝玩樂的申家嫡二子,就該靜靜地守在一旁,笑眼旁觀,末了,再來確認(rèn)一下參與者的生死,順便留心留心其他旁觀者的反應(yīng)。

這是他們?yōu)樗O(shè)好路徑,逼著他往這條路上走。

可他是誰,他是申顯,是天都城最大的紈绔!

紈绔自然有紈绔的活法,他不想遂了他們的意,那些人的死活和得失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在他眼里,從來只有放在心上的人才值得關(guān)注,值得維護(hù)。

所以昨晚他一得了消息就急惶惶地趕去,雖然遲了一步,好在還不算太晚,云若終是無大恙。

他扶著額向云若保證道:“不管事情發(fā)展到何種地步,我也絕不會誆騙于你,只要阿若信我便可。”

“也不要誆騙眉姬。”

申顯一怔,勾唇笑道:“那是自然。”

忽而面色一轉(zhuǎn),折扇連連敲著額頭:“你看,被你這么一打岔,都忘了正經(jīng)事兒了?”

“嗯?”

申顯從袖中丟出一物,是一方灰白布帕,靛青包邊,樣式普通。

云若將帕子攤開,里頭是一根發(fā)絲細(xì)的銀線。這種銀線制作極為不易,價(jià)格遠(yuǎn)超等重的銀兩,一般是制作華服時(shí)所用,嵌入布料當(dāng)中,盤結(jié)成各種圖案,陽光下璀璨奪目,極為美麗,頗受時(shí)下貴女追捧。

如果沒有猜錯(cuò)的話,任微就有這樣一條披帛,頭一次在湖邊見她時(shí),她便將它挽在臂間。

至于這帕子,云若覺得似在哪里見過,拈起來用眼神提問。

“是府上總管之物。”申顯道。

難怪眼熟,竟是任忠的。

云若直覺事情有異:“怎會到你手中?”

“想知道?你猜啊。”

“別賣關(guān)子。”云若心頭升起一絲不安,府衛(wèi)雖然訓(xùn)練嚴(yán)格,斷腸門的人真要進(jìn)來,他們也是攔不住的。

“府上守著那么多人,我只好……咳,從偏門進(jìn)來。”

申顯簡略一說,大致便是半途迷了道,正好遇到任總管,見他往假山那邊走,便跟了上去。誰知跟著跟著,不僅在洞中發(fā)現(xiàn)異樣,繞出山洞后,居然還發(fā)現(xiàn)一處隱秘的院落。

“扶腰園,這名字聽起來俗氣得緊,布置倒是別致,瞧著像是女子的居所,莫不是府上還有其他女主?”

云若白了他一眼,這不是廢話么,全天都的人都知道,自云夫人過世后,將軍府的女主便只有云若了,哪來的其他女主。

“這就怪了?瞧那院落制式,雖然規(guī)模不大,格局卻與你這里類似,倘若云府沒了菡萏苑,那柳香院倒也勉強(qiáng)稱得上是主院了。還有,你那老仆像是對那里挺熟悉啊,故地重游一般,只是沒想到他女兒也在那里,一副很是吃驚的模樣,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黑衣人打暈了。”

“黑衣人?”

斷腸門的人果真潛了進(jìn)來,對府里的地形甚至比她還熟悉,云若心頭升起幾分驚訝。

“沒錯(cuò)!唔,你最近招惹誰了,怎么總有黑衣人纏上你?”

云若睨了他一眼,還不是你那姑祖母干的好事兒!

申顯對飛來的白眼似是無知無覺,勾著唇角微微一笑,身子斜靠著扶手,兩腳擱在案幾上抖抖著,一派放浪。

云若也不管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你說的那個(gè)院落我全無印象,既然我這兒已經(jīng)不安全,那春風(fēng)渡那邊也須加強(qiáng)防備,如此,麻煩你多加照看。”

眉姬是她的摯友,也是暗夜盟的賬房先生,春風(fēng)渡的安全至關(guān)重要。雖然她派了人暗中保護(hù),不會有什么差池,但若得申顯近身守護(hù),眉姬的安全則更有保障。

有時(shí)候人與人的緣分便是這么奇怪,淺淺相交便能知心,長久相識卻反而成仇。

而且斷腸門也算是無孔不入了,蕭陌大概也知道他們的手段,所以派了那么多的府衛(wèi)過來。但是骨掌掬水,終究不免疏漏。眉姬那邊就更不用說了,本就是九流匯聚之地,斷腸門想要做什么更是容易。

申顯卻一下不爽了。

“沒有我,那邊也很好。”

聽到他突然變得生硬的語氣,云若奇怪地瞥了一眼,見他一斂先前的笑意,面色有些不好。

“怎么……”

申顯冷冷道:“有人日日在旁護(hù)著,還要我去做甚?”

“誰啊?”云若聞不得那股子醋酸味兒,“呃,總不會是那頭西梁來的……”人形巨熊吧?

申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撇過臉去。

還真是別扭!

云若推下他的腳丫子,嫌棄道:“斗不過人家,跑來這里酸甚么?”

申顯黑了臉,抬眼望去,小丫頭小嘴紅紅,雙眸微瞇,眼角微挑,一臉幸災(zāi)樂禍,猶如一只小狐。忽地心頭一軟,口中不免帶些逗弄:“正是斗不過人家,所以才跑來求阿若幫忙,阿若可有法子?”

“法子是有,可我作何要幫你?”

申顯挑眉:“府上總管雖說受傷不重,然至今未醒,女君不擔(dān)心?”

云若臉一沉,正要說話,就有小廝慌慌張張?jiān)谕饨泻埃帽贿^來的顧氏碰見,扯了人在廊下候著。

云若走出去。那個(gè)時(shí)常跟在任忠身后的小廝抹著一臉涕淚,見她出來,也不敢抬頭,只在那里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女君,總管他、他一直不醒,府醫(yī)也束手無策……”

“去看看。”云若沉聲道。

小廝一怔,隨即爬起來在前邊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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