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掏了掏耳朵，身子微微前傾，瞪大的雙眼和她質疑的聲音很是般配：“你再說一次？”

少年道士笑將出來，伸出食指點在她的眉心：“舒友臨。”

清照一臉看見怪物的表情：“你干嘛給你自己算？知天命是要減福報的。”

舒友臨垂下睫羽，看著自己還殘留著某人體溫的指尖，聲音有些低沉：“這一次我必須要算。”

“我不給你算，”清照把手放進口袋里，驕傲得像一只孔雀，“要不是大事你不會算，大事要事被算出來，你的功德要減。本來這個世界上偶爾肯找我玩的人就少，我不要再少一個。”

舒友臨揶揄道：“剛剛不是還抱怨沒人念著你、你也不念別人？現在就依依不舍了？”

清照被他踩到尾巴，微微炸毛，她白眼翻得锃光瓦亮：“關你屁事。”

舒友臨掏出手機，轉賬了五千到了清照的帳上：“行了，快給我算，我還要啟程去一個地方。”

清照仍舊不肯動彈：“你自己能算干嘛要我算？”

舒友臨看著她，專注的眼神讓清照陡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舒友臨仍舊在笑，玩世不恭的模樣卻多了幾分誠摯：“我是在找理由見你最后一面啊。早點給你個準備讓你接受有人離開，總比到時候突然聽見難過的好。”

清照不語，她的心微微難過起來。她不明白，難道真像待秋和無塵說的，她是天煞孤星，只能是孤家寡人，身邊永遠留不住想留的人嗎？

清照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心里究竟是難過他可能會出事，還是生氣他也要離開，總之她端起兩張鬼面具合成的簽筒，狠狠地搖了幾下，倒出筒里那三枚銀幣。她粗魯地拉過他的手，用小刀割開他的手指，讓血滴在銀幣上，一點一點，滴答的聲音就像扣著往事的大門，讓清照略微有些恍惚。

從來都是她看著別人走，從來被留在原地的都是她。為什么別人有什么大事從來都沒有她的份？她每每只能遠遠地站在屋檐下，等著人家偶爾有失魂落魄、找不到人求助的時候，這樣她才有用武之地。清照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每日要遇見形形色色的人，要聽各種悲歡離合，但這樣的氛圍下，大家都是陌生人，不會覺得有離別的傷感，每天這樣的生活，也讓一直覺得孤單的清照，稍微忘卻了她是一個孤單的個體，開始升華出不知何處而來的優越感。

舒友臨含笑的聲音拉回了清照的神智：“我能止血了嗎？這可是童子血，很珍貴的，我到那里還要用。”

清照一驚，趕忙甩過去一盒止血膏，在舒友臨強忍著笑意的表情中看著銀幣顯示的卦象。無塵悄悄顯形，在清照耳邊耳語，清照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黑了又紅，最終轉化為沒有顏色。

清照看著舒友臨：“你要去盜墓？”

舒友臨也不掩飾，只是稍微解釋了一下：“是去保護盜墓的人。”

“給你多少錢你去這么危險的地方？”清照的眉頭蹙了起來，“那是個南宋的兇墓，省博物館都宣布暫停挖掘工作、封鎖山林，你還去？”

舒友臨道：“我就是為了國家去的。”

清照竟無言以對：“是那個給你一口飯吃的歷史系老教授？”

舒友臨點點頭。

清照拿紙擦著銀幣上的血，很仔細，并不想讓銀幣留下任何人的氣息：“你還他還夠了吧？”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這次我是為國為民，”舒友臨說得一身正氣，讓清照一瞬間覺得自己就是自私自利的混蛋，目光都矮了下去。舒友臨揉著清照的短發，目光和藹，“如果我能回來，你又有新的故事可以寫了，到時候還能賺一筆稿費。”

“誰稀罕你用命換回來的故事啊！”清照撇過頭，強忍著眼里的淚水。

舒友臨彈了一下清照的額頭：“到時候別追在我后面叫我履行諾言喔。”

清照張牙舞爪起來：“當然會這么做！”

舒友臨笑著起身，手機上輕輕摁了幾下，兩萬塊打到了清照的賬上，他沖她揚揚手機：“給你的養發費。快把頭發留回來，你這樣越發像個男人了。”

清照從紅木案后面撲過來：“我要是男人外面孩子都一堆了！”

舒友臨笑著被她掐著，疼痛在神，心里卻微微泛起一絲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很關注這個孤僻暴戾的女孩，但是自從發現自己關注她以后，就一直關注著，并且沒有要放棄的意味。只是這次第，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榮幸繼續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