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誰解相思
- 花開時節(jié)又逢君
- 眉落東南
- 4393字
- 2019-11-07 15:50:18
雖說陽春剛過方到初夏,可這小風一撩還是帶著股子熱氣,撲到臉上再沾了濕漉漉的水汽讓人有一種粘膩的感覺,仿佛連思緒都被拉長了。
姑蘇城中,通寶錢莊的掌柜剛剛擦掉地磚上的水汽,腰還沒直起來就覺得門口一暗,有人進來了。他趕緊直起腰看過去,就見迎著門口站著一位姑娘,黑色的衣衫連帶背光的臉藏在帷帽里看不清,不過那露在日光下的衣衫倒是好料子,掌柜問道:“姑娘,您是存還是取?”
“取。”女子走到柜臺前放了一股釵,芙蓉花的釵頭銀做得底,看上去沒什么特別,不過掌柜拿過來一看就知道來了大主顧,要說他們通寶錢莊在歷國也是遍地開花,從他手上流轉的銀錢他也說不上來具體的數(shù),可就在大概一年前都城的錢莊收到了一大筆存銀還是讓他記憶猶新,那位客人硬是拉著幾車足量的銀錠子和金條去存,存的還是隨時可取的活錢,用的信物就是一股芙蓉釵。
“您要取多少?”
“五百兩,一百兩的銀票各一半共計一萬兩,再加一萬兩黃金。”
“銀票我這里倒是有,不過黃金一時半會兒還得去調(diào),客官您能等等嗎?我這就安排人去別的分號問問。”
“要多久?”
“最少兩天,從臨近的錢分號調(diào)錢最快也要一天。”
“好,你先把銀票點一下取出來。”
掌柜去錢庫取錢,女子隔著帷帽打量對街,三三兩兩的人群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著,臉上帶著笑,愜意而自在。
“姑娘,您的銀票。”掌柜將銀票細心地按大小放好隔著柜臺遞過來,“您點點。”
“不用了。”女子將銀票折好放進隨身的錢袋里拿著釵走了。掌柜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回頭陸續(xù)擦拭柜臺縫隙里的水汽。
這樣愜意悠閑的時光里,葉三就坐在茶棚門口曬暖打盹,蕓娘一去不返,連著他那一點興趣也給帶走了,這日子就越發(fā)沒勁了。
他正瞇著眼呢,忽然這頭頂?shù)年柟饩蜎]了,一絲冷颼颼的感覺跟他打著照面,他睜開眼心里莫名慌了一下,真是見鬼了!
“你怎么又來了?”
“我又來了。”蓉月取掉帷帽接著葉三的話說道:“我要五個身手好的人。”
“又干什么?”
“保護我。”
“保護你?你的身手打五個高手都沒有問題,需要保護嗎?”
“你先看看這個。”蓉月沒理會葉三的話里有話而是拿出來一個錢袋扔過來,葉三伸手接過來打開瞅了兩眼嘆口氣,“你這出手一次比一次大方,要辦的事肯定也是一次比一次難,我接不了,而且我最近手頭也沒多少兄弟可用了。”葉三又把錢袋扔了回來。
蓉月接著錢袋問:“請你的話要多少?”
“我……我可是門面是無價。”冷不丁地被人問自己值多少,還真把他給難住了,他給那么多兄弟定價還真沒有好好考慮過自己值多少。
“那你給我說一下哪里能買到或者找到身手好的人。”
“我聽說姑蘇城有一位官員獲罪了,全家發(fā)配極北,手下養(yǎng)了不少門客無處安身,你去那兒問問。”
“多謝,不過我剛才問你的話你好好想想,想通了或者覺得無事做就去找我,價錢你開。”蓉月說完話就走了,葉三靠著椅背繼續(xù)曬太陽,越來越乏味沒勁,他似乎是好久都沒出過劍了,要不然也不會被人說動了心思居然覺得曬太陽乏味沒勁。
蓉月找到葉三說得那些門客聚居的地方時,那里已經(jīng)是人去屋空。一時又無事可做,她讓車夫趕著馬車在城中走走看看,威武鏢局的牌子被摘了下來換成了一處普通的居所,而陳家大宅還是一片廢墟。
走了有一會兒蓉月放下車簾閉目養(yǎng)神,似乎是從武功被廢開始,她的身體就變得嬌貴起來,畏冷怕熱容易疲累。
馬車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住,蓉月的腦袋差點撞到車廂,“怎么了?”
“前邊圍了很多人,路被占了我們這車過不去。”車夫隔著車簾回話。
“那繞路吧。”
車夫輕甩鞭子調(diào)轉馬頭,還沒調(diào)正,呼地從后面就跑過來一個人,腳尖點著車尾跳上了車頂,那人正要往下跳,后邊緊跟著來了一位姑娘,她一身紅色勁裝追著跑過來看一眼車頂上的人,甩手就是一鞭子,打得車頂啪啪作響連邊角的木頭也被抽了下來,女子邊打邊喊:“展龍,你還是不是男人?我追你跑累不累,要你一句話有那么難嗎,今兒你就跟我說清楚了,擂臺你也上了,繡球你也接了,你還跑,是不是男人?”
“我……”展龍站在車頂上有苦難言,他能說他是被公子聯(lián)合風道秋給騙了嗎,上擂臺是他手癢,繡球就不知道是誰塞給他的。現(xiàn)在被姑娘這么質(zhì)問,他猶豫了一下從懷里掏出紅繡球,“還給你。”說著他真把繡球扔了下來,蓉月從車窗縫里看見那名紅衣女子正望著半空落下的繡球,倔強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絲絕望,傷心欲絕。
蓉月?lián)P手對著將要落地的繡球往上一抬,平地旋起一股氣流抬著繡球升了起來,蓉月手掌一翻,再一使勁繡球啪一下子砸在展龍臉上,那一股勁差點把他砸下車來。
這一幕驚呆了圍觀的人,紅衣女子也是一愣接著說道:“展龍,天意如此,這繡球就你是接了,我等著你來娶我。”說完話女子對著馬車一拱手,“多謝出手相助。”蓉月隔著車窗沖她點了一下頭,女子拎著鞭子走了。
展龍縱身跳下馬車氣也不打一處來,“多管閑事可不是英雄所為。”
“敢做不敢當豈是男兒所為?”
沒想到這位好事之人居然是位女子,展龍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反應了。
“走吧。”這話既是說給展龍聽也是說給車夫聽,車夫愣愣神搖搖馬鞭趕著車走了,忽地一下子原本落在車頂?shù)睦C球飛了過來,又打臉?展龍伸手抓著繡球塞進袖子里轉身回家,他需要回家去去晦氣,一連栽在女人手里,還不得讓人笑死。
展龍抱著一捧柚子葉回到家,正碰上展奕在打掃院子,“哥,剛才老堂主派人來說要我好好把家里收拾一下,他說你要成親了,是不是?”
“誰要成親!”他猛的又想起繡球還在自己身上,改了口說道:“要成親也不是現(xiàn)在。”展龍把懷里的柚子葉往地上一扔,“去熬些水來,我要去晦氣。”說完就走,弄得展奕摸不著頭腦,他正收拾呢,柳長白和風道秋邁步進來了,風道秋看一眼屋內(nèi)問:“喲,你大哥回來了?”
“是啊。”展奕抱著樹葉回話,“公子,我大哥是不是要跟玉小姐成親?”
“何以見得?”
“我反正只見玉小姐來過這里,而且老堂主還讓我好好收拾屋子。”
“嗯,你即將有大嫂了。”風道秋拍拍展奕的肩,冷不防從屋里扔出來一支筆,風道秋伸手接住,“喲,要成親了還這么大火氣?”。
展龍從屋里走出來瞪著他,“是不是你把繡球藏我身上的?”
“冤枉。”風道秋舉雙手喊冤,“哎,你不是跑了嗎?再說玉小姐哪兒是你對手?”
展龍面色有些尷尬,柳長白開口說道:“敢做就要敢認,你心里要沒有小玉怎么會跑不掉?你倆這你追我趕的戲碼也上演好幾年了,是時候把小玉娶回來了。”
“我……公子的仇還沒報呢,還有那么多事要做,我豈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成親,那不是耽誤事請嗎?不成。”
“那你自己跟小玉說吧。”柳長白和風道秋往兩邊一站,夏知玉走了過來,她一直看著展龍眼神切切地問道:“你躲著我原來是為這個?”
唉,展龍嘆口氣,“你跟我來。”夏知玉跟著展龍進了屋。
展奕一看趕緊招呼柳長白兩人去喝水,一盞茶還沒喝完,展龍領著知玉過來了,“我們說好了等公子辦完京城的事情再成親。”
“你們自己看著辦。”柳長白看著知玉臉上羞澀的笑容想起了蓉月,他有快一年沒見她了,賞罰堂最后一點有關她的消息就是她離開了安國,至于現(xiàn)在在哪兒沒人知道。
“我們今天在街上碰見了一件怪事。”知玉把繡球的事兒說了一下,聽完之后大家都覺得應該是高手出手。
“見到人了嗎?”
“沒有,聽聲音是一個女子,沒看清臉。”不過展龍現(xiàn)在再回想總覺得車窗里露出側臉的女子有些眼熟。
從展龍家出來,柳長白沿著街道慢慢往回走,時間已是午后,太陽終于徹底從云層里露出臉來,在街面上落下耀眼的金色晃了他的眼,柳長白伸手擋了一下眼睛,抬頭的一瞬就瞥見斜對面的茶樓二樓窗邊坐了一個人,瑩潤如玉的側臉在窗格里完全攫住了他的目光,他笑著走到樓下腳尖點地上了茶樓再借著力就扒到了窗沿然后翻身跳進了茶樓坐了下來,蓉月彼時正在吃糕點,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待抬眼看見是柳長白,她愣住了。
“你還好嗎?”輕生細問是誰的心跡難書。
柳長白生平最不屑一顧的就是相思,可原來相思已經(jīng)在他毫無防備之下一點一點滲透至心底,直到看見蓉月他才恍然大悟,都言相思苦,誰解其中味,不過是為了那一個人。
聽見他的話蓉月點點頭,柳長白笑了一下問:“什么時候到這里的?”
“今天。”蓉月繼續(xù)吃自己的糕點,卻也不由得被他滿眼的溫柔晃了眼,嘴里的糕點便有些嘗不出別的味道只剩絲絲縷縷的甜了。柳長白自斟了一杯水看蓉月吃糕點,“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的糕點做得入口即化,甜而不膩,我?guī)闳ァ!彼⒁獾饺卦碌难劬α亮艘幌拢茫信d趣就成。
蓉月把那塊糕點吃完又喝了水才說:“走吧。”
出了茶樓,兩人走在街道上,濕熱已經(jīng)散去,只有清爽的陽光和拂面而來的清風,風里還帶了些花香,縈繞在身上鼻尖,原來不知是誰家的墻頭露出一片粉紅如燦爛的煙霞,配著青磚灰瓦有種別樣的風情。
柳長白挑的路盡是安靜的弄堂里巷,兩人走在其中安靜得能聽見微風在墻壁間來回纏綿的沙沙聲,偶爾墻角曬暖的貓會被兩人的腳步聲驚醒,懶懶的撐著眼皮打量一眼就又睡了過去。
“你什么時候回京城?”
“不知道,我的事情還沒辦好。”蓉月看了一眼兩人的影子,衣衫相依看著好像兩人也依偎在一起,她不由得也放輕了聲音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我外公過壽,趕著回來給他拜壽。”柳長白稍稍往后走了半步使地上的影子看起來就像他把蓉月偎在懷里,蓉月長長的青絲在微風里輕輕飄搖,有兩縷調(diào)皮地撫上了他手背,他輕輕地將發(fā)絲纏上了手指,蓉月腳步稍快了一些覺得頭發(fā)像被什么拽住了,她回頭正看見柳長白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尖纏著自己的頭發(fā),兩人都愣住了,柳長白尷尬地松開手指任青絲在指尖飛舞,那只睡覺的貓不知被什么驚到了,喵地一聲它從墻頭跳下來撲進柳長白的臂彎,驚得柳長白后退一步差點把貓兒摔下地,那貓?zhí)а劭戳艘谎哿L白翻身跳下地走了,柳長白覺得自己怕是被一只貓給嫌棄了。蓉月看著柳長白笑了起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笑聲清脆婉轉鉆進了柳長白的心里。
兩人從巷子里走出來,忘了一眼外祖家的方向,柳長白臨時改了主意決定帶著蓉月去畫舫游湖,只是這游湖到底沒能成行,葉三差人給蓉月送信讓她去一個地方。
蓉月看著柳長白說:“我走了。”柳長白點點頭,望著蓉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回了展家,提起了葉三。
“葉三的真實身份沒人知道,不過都說他只是個掮客,我們也去查過他的底細,結果一無所獲。”風道秋曾經(jīng)和葉三交過手,雙方各有輸贏。
“那就先放放,我們手頭的事情要安排好,這次我打算把賞罰堂重心移至京城方便行事,還有盡快把安國的消息網(wǎng)建起來。”上次尋找蓉月的消息,賞罰堂就和另外一個組織產(chǎn)生過摩擦結果差一點被連窩端。“安國的事情還讓原來的堂主負責,不過要派我們自己的人去盯著。”
“好。”展龍點頭應下。
“給老爺子過完生辰我們就走。”柳長白捻捻指尖,想起了忠義侯府里那一張張偽善的臉,就快見面了。
蓉月見到葉三的時候他正靠在一棵樹上望天,看見蓉月過來他嘖了一下,“你喜歡那個小白臉?”
蓉月覷他一眼說:“你可從來都不管閑事的。”
“我是奇怪,你一副人神回避凍死人的表情也會有回暖的時候?”
“說吧,找我什么事?”蓉月覺得喜不喜歡的事別人說了沒用。
“帶你去個地方。”葉三嘖一聲站直了身子扭頭就走,蓉月看一眼后面遠遠綴著的尾巴跟著葉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