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聽君一言
- 花開時節又逢君
- 眉落東南
- 3240字
- 2019-11-07 15:50:18
幾乎是一個月之后蓉月再回到碎月谷時,并沒有在醫館見到凌月,一打聽,老大夫說凌月也被接到了半山腰的寨子里商討醫術,老大夫還告訴蓉月祭司說如果她回來的話也請一起去寨子里。蓉月遲疑了一下開口問柳長白的病情,老大夫說不清楚。懷著忐忑猶豫的心情蓉月去了半山腰的寨子里,守門人還認得蓉月直接把她帶到了客房,說管事的會來安排就走了。
客房在鳳尾的第一排末端,距離正廳有些遠,蓉月在客房區域走了一圈并沒有碰見什么人,她也不好貿然亂走就坐在廊檐下休息等著管事,舉目望去遠處的山巒樹木蔥翠,樹梢隨著風深淺起伏,還能聽見山澗水流的嘩嘩聲,房頂上的茅草飛舞發出的沙沙聲,蓉月坐在石桌邊胳膊支著下巴,連續奔波了一個月她著實有些累了,此刻居然有些犯困。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覺得有人在看她,睜眼一看是柳長白,他也支著下巴,看著蓉月的雙眼閃著欣喜的亮光,雙頰依然瘦削精神卻好,修長的身形裹在月牙白的長衫露出肩膀上的骨架支著衣服。
“你怎么瘦這么多?”蓉月含含糊糊的聲音帶著慵懶,說出的話連她自己也驚了,她趕緊拿開手坐好。
“嗯,蠱毒積聚的時間有點長,要徹底清除費了不少時日,吃得也比較清淡。”柳長白說完話笑了一下,“我之前雖然一直昏迷卻知道你一直都在,可是醒來沒看見你,我以為你不告而別了。”
“我去都城送一個人。”蓉月看著他不由得放緩了語氣解釋原委。
“事情還順利嗎?”這次沒有動手也沒有嗆人,還心平氣和地解釋了原因,是好事。
“還好。”溫柔的風拂面而過,引得人也有些慵懶,四目相對時,蓉月從那雙清亮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她別開眼不敢再看柳長白臉上的溫柔和眼睛里的欣喜。
“我之前給你留信看到了嗎?”蓉月沒回答,柳長白不在意接著說:“那就好好聽我說,我進去那個房間的時候,正好碰見族長在里面研習邪術,用活人。發現我之后他躲進了密室,那間密室里有機關,走到底的時候還有一個祭臺,祭臺上有一具人骨,人骨的手里就握著那卷羊皮紙,我在拿羊皮紙的時候,人骨在瞬間化為齏粉飄滿了整間密室,我不小心吸入了一些,但是并沒有在意,誰知道后來越來越嚴重,我那天讓展奕給你送信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柳長白看著蓉月,“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嗎?”
蓉月直覺自己需要起身離開或者干脆翻臉再打起來,可是她的雙腳似是被心中涌出的暖流融化以致無法動彈,她需要人來解救,將她救出這失去控制的境地,嘩嘩的奔跑聲帶來了蓉月祈求的喜訊,她一下子回過神來站了起來,只見展奕從廊檐那頭跑過來,喘著粗氣說:“不好了,祭司說去后山采藥的人失蹤了,凌大夫也不見了。”柳長白也站起來,“你慢慢說,到底怎么回事兒?”
“昨天凌大夫跟著碎月谷的人一起到后山采藥,現在還沒回來,月盈圣女用巫力推算到這些人在后山的迷霧谷,祭司正召集人手去迷霧谷尋找。”
蓉月聽完展奕的話先一步走去正廳,柳長白也邁步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幾人到正廳的時候,祭司正在安排人手準備進迷霧谷,蓉月和柳長白自告奮勇要一起去,祭司遲疑了一下點頭同意。
迷霧谷,顧名思義整個山谷都籠罩在濃霧之中,一臂之外就看不清東西,而且霧氣會隨著氣流來回游走不消片刻便沾濕衣物,能讓人瞬間就迷失方向。
眾人站在谷口,由族中的醫館管事帶隊準備入谷,“等等我。”一聲叫喊從遠處傳來,話到人到,來的是一位穿紅衣的少女,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管事沖女子拱手一禮,“圣女,祭司沒說圣女可以進去。”
“我不去你們進去就等著也跟那些人一樣失蹤吧。”圣女月盈一句話鎮住了管事,她轉了一下眼睛說:“我跟著一起給你們指路,早些出來不就好了。”管事還在猶豫,月盈拍拍手,“趕緊走,一會兒大風一來,霧氣更重。快走。”人群被鼓動著邁步進了迷霧谷。
月盈走到蓉月旁邊,打量了她一番說道:“凌月之前說我長得不好看,我還不服氣,現在看來他還沒眼瞎。”然后自己嘆了一口氣,又轉頭看見了柳長白,“你的蠱毒還沒完全清理干凈就不要到處亂跑了,省得凌月的草藥采回來又找不到你,那不是白忙活。”然后再嘆一口氣走了。
柳長白笑笑正要下坡,被蓉月一把攔住,“你不要去。”柳長白愣了一下說:“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那么嚴重,你進去我終歸不太放心,兩個人也有個照應。”柳長白扯了一下蓉月的袖子,“走吧,一會兒不要走散了。”蓉月就被柳長白牽著衣袖帶下山坡。
展奕在后面望著大霧直嘆氣,沒一會兒蕓娘走了過來,她指著前面的迷霧問:“公子也跟著下去了?”
“嗯,我攔不住。”
“也怪不得你,公子想做什么也沒人能攔得住,只希望他能平安回來。”蕓娘自然看見了柳長白牽著蓉月衣袖的樣子,溫柔的帶著些害怕失去的緊張,這樣的神情她以前從沒見過,看著眼前的層層白霧蕓娘神情黯然。
到了谷口月盈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鈴鐺,輕輕一搖聲音能傳很遠以此來確定彼此的位置,眾人開始往前走,霧氣似水濕熱地撲在臉上身上,叮叮當當的聲音此起彼伏回蕩在耳邊,月盈在隊伍的前面搖動鈴鐺帶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眾人聽見一種水從高處落下的嘩嘩沖擊聲,待走到跟前,視線豁然開朗,舉目望去有一個巨大的積水潭,水潭上方有一段數十尺的瀑布,銀白色翻騰的水花源源不斷地砸進水潭中,激起水花無數。月盈站在水邊看了一會兒,指指瀑布上方的位置說:“在上面。”
人群跟著月盈繞道去瀑布上向,柳長白拽拽蓉月的衣袖壓低聲音說:“一定不能走散了,這里面有古怪。”蓉月抬頭看看前面的人群點點頭。
沒過一會兒人群走到一處崖底,月盈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山崖給管事說:“找一個會爬山的人先上去,然后固定一條繩子放下來。”管事招來一個年輕的后生,交代了幾句,后生背著繩子開始爬山,眾人站在崖底看著那人一步一頓地爬到崖頂然后消失,過一會兒一條繩子撲簌簌地沿著雜草垂了下來,月盈拉著繩子剛要上被管事一把攔住,“我先來,等我上去確認好,各位再上來。”月盈點點頭,管事拉著繩子爬了上去然后抖了抖繩子,人群開始一個接一個往上爬,輪到兩人的時候,柳長白伸手拽了一下繩子確認沒問題,蓉月開始攀著繩子往上走,積水潭表面開始升起水汽,白霧籠罩過來,漸漸地眼前開始模糊,蓉月拉著繩子蹬著山石攀到崖頂舉目看不見人居然也聽不見別人鈴鐺的聲音,蓉月搖了搖身上的鈴鐺,叮叮叮說明鈴鐺并沒有壞,怎么那些人呢?
細微的簌簌聲順著草叢游弋過來,咻地一下擦著蓉月的耳朵劃過,蓉月趕緊偏頭,只見肩膀上落了一只千足蟲,黑色的甲殼油亮,兩只紅色的觸角搖來搖去沖著蓉月的脖頸咬了下來,蓉月提起飛鏢將千足蟲削落在地,然后趕緊去拉繩子并沖著下面喊道:“你不要上來。”她想將繩子提上來徹底斷了柳長白的后路,繩子卻拽不動,這時更多的簌簌聲順著地面爬過來,手上的繩子忽然開始往下墜,繩頭居然松開了,蓉月趕緊用腳抵著石頭拽緊繩子,也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有蟲子爬上了腳面,可她不能動,她得提著那口氣堅持到柳長白上來。
蓉月的額頭開始冒汗,手掌已經被繩子刮破,她咬著牙全副精神都在這根繩子上,咻地一聲從身后的迷霧中飛來一只箭矢,蓉月趕緊偏頭躲開,第二只箭已經沖著她的肩膀射來,蓉月拽著繩子后仰,腳下一松,人就被繩子拽了下去,她趕緊蹬著地面重新站好,第三只箭盯著她的后腦而來,蓉月手臂繞著繩子纏了一圈,單手去接飛來的箭矢,堪堪捉到箭尾,第四只箭已經破空而來,蓉月矮身決定拉著繩子跳下去,一個月白色的身影拽著崖邊的草跳了上來左手攬過蓉月的腰右手捉住那只箭反手扔了出去,迷霧中傳來一聲輕微的慘叫聲,柳長白拉著蓉月邊跑邊扯掉兩人身上的鈴鐺,半盞茶的工夫才停下來,柳長白一摸手掌黏糊糊的,“你受傷了?”
“沒事。”蓉月舉目四顧,除了團團迷霧什么也看不清。
柳長白卻牽起她的手就往下走,“這里的迷霧可不是簡單的水霧,霧氣里含有瘴氣,遇到傷口就會滲透進去,你的傷口如果不盡快處理很容易潰爛。”柳長白撕掉衣服一角先給蓉月纏了雙手,然后拉著蓉月的手踏著嘩嘩的灌木叢拐著走,蓉月順著自己被牽著的左手往上看,柳長白的手背上筋骨凸起,月白色衣衫沾染了霧氣貼在手臂上,背影瘦削,他其實并沒有痊愈,蓉月心里有些發慌,手心傳來的溫度也讓她心亂,她只能扭過頭跟著走目光卻再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