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快退！”

張連翹急得連聲驚呼，吳撅頭在刻不容緩之際閃過奔馬，順手還推了一個小伙伴一把，馬上男子揮刀下砍，雪亮的刀光幾乎貼著他的腦袋過去，幾縷斷發(fā)揚起，人馬已經(jīng)疾馳而過，眼看就要撞入人群中。

“小心！”

張連翹的身體被人拉了一把，一個大漢以與體形不相稱的速度沖過去，在女人和孩子的人群中硬生生沖開一條路，只見一道刀光自下而上匹練般閃過，疾馳中的奔馬帶著巨大的慣性頹然倒地，將馬上男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彎刀也脫手而飛。

“噗”

大漢反手一刀將男子的身體釘在地上，像一堵鐵塔船站在女人和孩子前面，賊人為他的威勢所懾，一時間竟然沒有動彈。

南霽云偏過頭，如矩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某，不知道能撐多久，你，帶她們走。”

張連翹倚在他的身旁，低低地說道：“走不了了，我娘還在城里，病重難行，拼了吧。”

“拼了吧。”吳撅頭只及他的腰身，撰著短矛露出小腦袋。

“拼了吧。”

一百多個女人和半大孩子齊聲喊道，南霽云更無二話，踩著男子還在掙扎的身體一把抽出長刀，帶出的鮮血濺了他小半個身體，一張滿是虬髯的臉上星星點點，猙獰無比。

“嗤”

破空之聲自門洞響起，大漢猛然偏頭大喊：“低頭！”

隨即迎著擦身而過的箭矢沖出去，如同平地里卷起一道旋風，只一瞬間便沖入了賊人中，雪亮的刀光在人群里時隱時現(xiàn)，每次閃動都會帶出一聲慘叫，伏在地上的吳撅頭興奮地大叫一聲，一撐手便沖了出去，張連翹一個沒拉住，咬著牙也跟上去，剩下的人心知沒有退路，左右是個死，全都發(fā)一聲狠，沖上去與賊人混戰(zhàn)一團，也只有這樣的近戰(zhàn)，讓賊人的弓矢沒了用武之地，再加之門洞只開了一半，能擠進來的賊人數(shù)量有限，一時間打得難分難解。

北門的城頭，王元驕死死盯著城南的方向，火光沖天、殺聲隱隱，他的心里如油煎一般急灼，一旦南門不保，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可怕的是，城門被自己下令堵死了，百姓根本逃不出去，那就是闔城蒙難的下場！

上萬口子啊！

一想到后果他頓覺不寒而栗，偏生此時又傳來消息，南門危急，守兵潰逃，破城只在須虞之間，他的腦門“突突”直跳，人手本就不足，一時間上哪兒去尋援兵？

“明府，你快拿個主意吧。”

“堂尊老父母，救救百姓吧！”

面對屬下的企盼、百姓的呼聲，他腦筋急轉(zhuǎn)，十多年宦海生涯的智慧突現(xiàn)，可無論什么樣的經(jīng)歷也比不上眼前的兇險，正沒奈何間，突然聽到城里響起一陣陣的鑼鼓聲，眾人愕然回頭，鑼聲從城北到城南響成了一片。

“那是？”

“明府有所不知，這是各鄉(xiāng)的聚民鼓，邊民常居塞外，每遇胡人來犯，鄉(xiāng)野便會以鑼鼓示警，聚民相抗，我西州當年也曾是邊地，故有此聲，尋常時節(jié)，若是鄉(xiāng)鄰間起了紛爭，也是循此法而為，不過好些年未曾與聞了。”

王元驕翹首四顧，城中處處聲響，不多時，一條條長長的火龍游動全城，男女老幼不分桎梏，但凡拿得動事物的人無不景從，人人提著木棍、門栓、柴刀、鐵錘，打著火把在各鄉(xiāng)里正、胥吏的帶領(lǐng)下奔赴城南的方向，見此情形，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執(zhí)手朝天喃喃自語。

“百姓如此，天佑大唐。”

話音剛落，一個屬下急匆匆地跑來，他瞪了對方一眼。

“你不在城西把守，跑來做甚？”

“明府容稟，我們少府，他......”

王元驕抓住他的衣襟質(zhì)問：“他怎么了？”

“他跑了。”

王元驕一陣眩暈，狠狠一咬舌尖：“城門封死了，他往哪里跑？”

“聽聞，有一處沒有封嚴實，已經(jīng)有不少逃出城去。”

王元驕無力地放開手，好不容易涌上來的一絲希望茫然無存，一屁股坐到地上，扯著嗓子大嚎。

“衛(wèi)琮，賊子敢爾！”

城外的黑暗中，大隊騎兵猬集一處，前面的人馬已經(jīng)在做沖鋒的準備，只等城門被打開的一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依舊沒有信號傳來。

“想不到這個小小的縣城，竟然頑強至此。”

謀落阿勒帕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他們?nèi)藬?shù)少，不可能面面俱到，多方試探之下，城南的守備最為松懈，沒兩下就登上了城頭，照理來說很快就應該能打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了，誰知道還有變故。

“什么，門給堵上了？”

聽到回報，原來是這么回事，他扭過頭對著旁邊的男子說道：“你們漢人狡猾大大的。”

“那也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男子陰沉的聲音讓他有些不舒服，謀落阿勒帕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如果耽擱太久，就意味著傷亡人數(shù)增大，并不是一個劃算的買賣。

城南的戰(zhàn)斗還在持續(xù)，他投入了一百騎，加上從城頭突入的將近200人手，打了快一個時辰，非但沒有好消息，反而還要他繼續(xù)加派人手，細細一問才知道，城里不知道來了多少人，把城門附近堵得水泄不通，一場突襲打成了消耗戰(zhàn)，想到失去的那些人手，他心疼得直抽抽，要知道，從繞道庭州一路打到城下，總共的損失也沒超過20騎，這短短的一個時辰，至少得有50個人回不來了，謀落阿勒帕立刻就有了退意。

“入他娘，城里的漢人拼命了，這買賣虧了。”

“既然已經(jīng)虧了，那就更要賺回來。”

“你有什么好辦法？”

男子陰冷的目光閃了閃：“城里人都被吸引到這里，別處定然空虛，非但撤不得，還要再加把勁，屠了它，才能讓西州人人知道，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謀落阿勒帕還有幾分猶豫，一個好消息傳來，城東不知道為什么打開了城門，一些人從里面跑出來，他再無半點猶豫，馬上傳令下去。

“再給你五百人，一定要拿下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