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洪流似是被突如其來的一刀硬生生砍斷,一切就此陷入無盡的黑暗和茫然中。
這一瞬間的感覺仿佛被無限延長......
萬事萬物皆處于混沌中。
直到有一天,似乎又是一刀劈開,宛如盤古開天辟地,這混沌也就此被反一分為二,并隨之消散,意識渾渾噩噩地醒了過來。
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她醒了過來,張望著四周的陳設:粉色的帷幔,背脊下頗顯得硬邦邦的床板,古香古色的、雕刻著花鳥草木的屏風,紅漆的窗門。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就像那些網文小說里穿越到某個侯府,然后她是唯一的女兒,有八個寵著她的哥哥......不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你醒啦!”
有人推門而入,她細眼瞧去,便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捧著一個水盆進了來,她穿著裋褐,最奇怪的是臉上還戴著一張薄薄的白紙面具,雖說紙質極薄,卻恰好到處地遮住了她全部的面孔。
“這里......是哪?”躺在床上的她茫然地問道。
進門的奇怪女孩兒將水盆放在一邊,雖說見不到她的面容,可能隔著紙面具投聽見那下面的輕笑聲:“這里當然是你家啊,小姐,你已經昏迷了十年了。”
“什、什么?”床上的少女聽得一臉懵逼。
“哈哈......對不起騙你的,寧大哥說等你醒來后這樣跟你說的話,你肯定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寧大哥。”床上的少女抬起一只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她依舊意識沒能全部清晰過來,但過不了太久她就漸漸回想起來了,包括在昏迷前在地鐵上遭遇的意外。
“寧衍在哪里?”名叫紀臻的女孩問道。
“寧大哥就在外面,我去叫他進來吧。”
“不......不用了,我親自去找他。”紀臻剛想下地,便發現雙腿竟是驀地一軟,她渾身使不上力來,就要撲倒在地,幸好戴著白紙面具的女孩眼疾手快地沖了上來,順利地接住了她,繼而將她扶起。
“哎呀,你已經睡了十天啦,哪有一起來就能走路的。”女孩抱怨道。
“我......睡了十天?”紀臻頗有些驚愕。
“唔,可能不止十天。”女孩道,“如果沒有忽略掉寧大哥帶你進城前的時間的話。”
“進城......”紀臻更顯糊涂了,接著隨之而來的是對未知的恐慌,壓抑不住的害怕情緒自心底里涌了上來,甚至連嗓音都忍不住帶著微微的顫抖,“這里到底是哪里?”
“幽都城啊。”女孩理所當然地道。
“幽都城又是什么地方......”紀臻更是頭疼苦惱了,“算了,我......我要見寧衍!”
“好好好,你別激動,我現在去把寧大哥帶來。”女孩連忙將她重新扶到床上,然后才轉身跑出房去,不久之后,一個熟悉的身影便進入了房中。
“你......你怎么回事?”
待見到那身熟悉的身影和那現代的打扮后,紀臻內心的恐慌稍稍降了下去,她安心了不少,可見到眼前這人臉上同樣戴著一張白紙面具后,她再次禁不住忐忑了起來。
那人緩緩將臉上的白紙面具揭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像是小孩子惡作劇成功了似的,便是寧衍了。
心靈的擺鐘在對未知的恐慌和對熟悉的安心中來回搖擺,終于真正見到寧衍出現在她面前,紀臻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氣下來,隨后她忍不住嗔怒道:“嚇人很有意思嗎!”
“哈哈,我可沒想過要嚇你的。”寧衍笑道,“這是入鄉隨俗,這里的人都戴著這個東西,要是我不戴著顯得多突出啊。”
紀臻緊咬下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像是這樣才能掩飾住自己剛才因為害怕而引發的尷尬,她緊抿嘴唇,直截了當地問道:“這里是哪?我......昏迷了十天是怎么回事?”
寧衍便慢慢收起了笑容,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開始對她說明這段時間內所發生的事情。隨后紀臻也慢慢知道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地鐵事故,幽都殘土,小麻姑,幽都城......
幽都城內的風土人情十分古怪,雖說都穿著古時服裝,但因來自不同朝代,其風俗皆是不同,因而反倒形成了一種無視階級和固定風格的自由式風土人情,除了少數外,其實大多建筑和服裝都是依照主人自己的心意隨便制造出來的,因而寧衍他們的現代服裝反倒在幽都城民看來不足為奇。
又因幽都城民全部都是幽魂,反倒是不用擔心進食穿著問題,幽冥之氣便是食物來源,也能為他們所利用變成服裝,因而又加深了那種怪異自由的風土人情,加之陰壽極長,很久都不會死去,基本上不用擔心生死病死的問題,這里反而像是個樂土了。之所以說是基本上,那是因為并非真的不會死去,陰壽再長也是千年期限,除此之外幽都城外時不時都有幽妖襲擊,以至于好些城民會喪命于戰亂中。當然,這日子總比現世好得多,真的就像是傳說中的烏托邦、華胥之國了。
在寧衍背著她進入幽都城后,便在城民們的指引下找到了可以治療她的郎中,郎中姓黃,名字不詳,而他還有個孫女叫做黃大丫,當然大丫只是乳名,古時的女孩子沒有名字不出奇的,就連乳名都只是方便稱呼而隨便起的。古時在女兒決定出嫁時,便常會拿其在家中排行的稱呼——伯(孟)、仲、叔、季等作字放在姓氏面前,形成一個新的名字,就如“孟姜女”的本意也不過只是“姜家的大女兒”的意思罷了,而其他姜家的“孟姜女”怕是更多了,到底算不算真正的名字還得另說。
盡管并沒有太過詳細的描述,但紀臻大抵也猜得出這其中的兇險了,她猶豫了一下,便道:“謝謝了。”
寧衍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也沒注意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臉紅:“現在最麻煩的是沒有任何辦法離開這里,雖說活命大概是沒問題的了。”
紀臻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等等,我昏迷了十天,這些時間里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不由她不感到奇怪,按理來說,幽都城內的人們都說幽魂,能不用進食依靠幽冥之氣生存,那他們作為人類進入幽都殘土,又憑什么生存下去呢?
寧衍搖了搖頭:“事實上我也不太明白,黃大夫這里每天都會給我們開一副藥然后讓我們喝下,似乎也是那樣的東西代替了我們平時的食物。”
“......這樣搞不清的東西你也敢吃啊。”
“不然呢?出去扒土吃嗎?”
“......也是。”
醒來之后,紀臻也逐漸熟知了幽都城內的事情,在幽都城里至高無上的便是幽都城主,幽都城內劃分為東西南北四市,市中又劃分成一個個坊,因而城主之下就是市長和坊長。
由于暫時沒有可以回歸現世的辦法,他們兩人不得不開始考慮在這里暫且定居下來的想法,在紀臻醒來后,此地的坊長也前來找了他們,基本上就是登記人口等工作,還拍著胸口說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找他。
紀臻的身體也慢慢恢復了過來,考慮到總不能賴在別人家里,于是她開始打起了搬出去住的主意,便將這想法告知了寧衍,寧衍也覺得有理,于是去找了那聲稱會幫忙解決麻煩的坊長,于是一天之內,幽都城內就有多了一棟自平地而起的......蘑菇房子。
紀臻參觀完后,便忍不住道:“不是兩棟就算了,為什么只有一間房?”
“......恐怕是把我們錯認是那種關系了,我去找坊長重新建一棟吧。”
“算了不用了。”紀臻這般說道,“以后你就睡地上吧。”
“......我還是去找他再建一棟吧。”
雖說隔不了多久,又有新的房子自平地里建了起來,紀臻也不太明白幽都城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很快就反悔了,因為新房子的附近沒有空地了的緣故,新新房子只能建在不近的地方,對幽都城人依舊警惕的她不愿意獨居,只好勉強承認了別人誤會了他們的身份。
在各種主動和被動的情況下,兩人終于在幽都城內定居了下來,平時要做的事情更多的不過只是出城搬動物資或者抵御襲擊城門的幽妖,在物質生活充足的前提下,追求精神生活反而才是幽都城內的主旋律,這里仿佛真的便是傳說中的桃花源了,人們安居樂業,幾乎沒有任何煩惱。
幽都城內不分晝夜,也就沒有天數可言,人們常常不清楚自己到底度過了多少時間,睡覺玩樂不過真的是隨心而來。可由于帶來的手表未曾停止的緣故,寧衍一直借此記錄天數。
便是在這等前提下,他們二人在幽都城里一同住下了半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