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成為魚餌
黑衣人聞言抬頭看向李素，很快又低下了頭。“姑娘不必問了，殺了我便是。”
李素眉頭一皺。“你犯了什么事應當讓我直接殺了你？”
她這會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趙三群揚起匕首。“燈姐，你不用……”
李素緊盯著黑衣人的表情，笑著。“看來你后面的人是很明確下達了指令，你也對我這張臉很是確定啊……”
黑衣人皺眉。“姑娘不必試探，殺……”
“連續兩天都來偷襲我，你確是該殺。”李素臉色一凝。“不過，既然你都要死了。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啊，本來落在我手上你確實是要死的，但是我放你走。”
黑衣人眸子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抬頭看向了李素。
“燈姐，這不行。”“不行！”
身邊三人，唯獨莫仲卿沒出聲，安靜的看著李素。
李素靠近黑衣人。“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放你走，你告訴我你背后的人是誰。甚至你還可以告訴那人，你沒完成任務。下一次接著來刺殺我，以你身上的傷來說你背后那人一定不會對你有懷疑……”
“不行，那樣太危險了！”趙三群急急打斷。
“不管多少次，我都會保護好我自己！”李素抓住趙三群的手。“而且，還有你們在啊。”
趙三群其實沒那么自信，一次兩次是可以保護李素，但是三次四次呢？
“燈姐，你這樣太冒險了，在這個時代，你怎么敢把自己的命放在別人手上……”
“聽她一次。”打斷趙三群的不是李素，而是莫仲卿。
趙三群一聽莫仲卿的話，心中更急。一時間無話，滿腹怨氣卻是無法出口。
莫仲卿愿意聽自己的話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嗎？李素不是很明白，眼下卻也無暇思考他的想法，向著黑衣人繼續循循善誘。
“我不是要你做我的細作，只是要你背后那人的一個身份。放你走，且不論你今日之事。下次若是你背后的人讓你再來刺殺我，你來便是。只是若是再被抓住，后果自負。”
黑衣人嘴角一抿，似是下了決心，咬牙道。“左玥清。”
意料之外的名字讓李素一時間愣住，不是文彥鈞？
“左玥清是誰？”莫仲卿微微不解，聽起來似乎是女人的名字……
蕭晗緊抿著嘴，看一眼黑衣人。
趙三群氣得一拍身邊桌面。“我就知道是他！”
李素云里霧里，定神看著黑衣人。“你確定是這位主子嗎？”
黑衣人既然已經露了口風便不再隱瞞。“姑娘既然已經知道，在下便不會再為這位主子做事。完成不了任務，留了小命自然會遠走他鄉。還望姑娘兌現承諾……”
李素拿過趙三群手里的匕首吃力的割開黑衣人身上繩子。“你走吧，身上傷處多，盡量避走人多之處。”繼而從寬袖里掏出一些碎銀放在黑衣人手上。“若有家人，一并帶走。”
黑衣人略有遲疑，思索片刻沉沉點頭，捂著身上傷口吃力推門出去。
蕭晗不放心的追了兩步，聽到李素的喊聲不悅的返回。“燈姐，你這無異于給自己……”
“沒事。”莫仲卿搖搖頭替李素做了答。
李素倒是慢悠悠的看向莫仲卿。“怎么說？”
“無形之間樹敵過多已經實屬無奈，就算這個殺手死了也還會有下一個。用放走他來換一個重要信息很劃得來。”拉著李素走出房間，莫仲卿眼里淡淡笑意。“屋里味道重，去你房間。”
趙三群上來拉住李素另一只手。“你輕點，燈姐那只手受傷了。”
莫仲卿訕訕的放開李素的手，卻見李素明媚的笑容望著自己，眼里帶著探尋。“不然換作是你，你不覺得這樣很劃算嗎？”
蕭晗點著頭笑，“燈姐腦子還是轉得很快的嘛。”
李素瞪他一眼。“蕭晗小同志你是和趙幼稚待久了染一身壞毛病啊……”
“我夸你呢。”
“我才不需……”
“不過，左玥清是誰？”
莫仲卿輕輕的問話打斷了短暫的輕松拌嘴，趙三群蕭晗李素三人都是齊齊沉了臉。
那副模樣看起來，有點奇怪……
莫仲卿甚為不解。“能不能有個人來為我解答一下？”
“雖然說你要在別人面前扮演一副風流無德的樣子，但是左玥清是你一定要知道的人。”蕭晗撇一下嘴角。
既然跟風流搭上關系，那……
“是風華樓里的姑娘？”莫仲卿試探道。
李素笑出了聲。“要是她聽到你這么說就不是想殺我而是殺你了吧。”
趙三群沒個好臉色。“文彥鈞的側妃，左玥清，左相千金。獨生女。”
“艷絕京都。”蕭晗補充著。“是因為漂亮，才和風流搭上邊。只可惜是文王的女人，而且心腸如此歹毒。”想想都是怕怕的……
漂亮的女人都有毒啊……
“只有你才信這是情殺吧。”趙三群陰謀論的陰側一笑。“左玥清是文彥鈞的女人，我看就是他在背后指使左玥清找人殺我燈姐。”
其實李素也是這樣想的……
“在文王府里他故意護我縱我引我成為眾矢之的之人，左玥清想殺我也許不奇怪。但是往深里想，若這一切都是他的詭計呢？左玥清本就是他的人，為他做事更合情理。況且左相明知他是王子卻從小收養他，長大更是將獨女嫁給他，兩人之間早已不是普通夫妻那么簡單。利益或者什么別的更深的關系牽連應該更廣，誰能說得清楚，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我沒辦法問他們所以兩人都得防，總之都是想殺我的人。”
一席話分析出來蕭晗鼓著掌。“燈姐智商終于在線了。”
趙三群則是苦笑。“推測是很中肯客觀。但是來殺你的人姑且當作文彥鈞，那暗中觀察的人是誰派來的？救你的人又是誰？”
剛剛還得意自己分析的李素這下又耷拉下了腦袋，求助似得看向身邊莫仲卿。“小男神，你有什么看法？”
“你說在文王府里，文彥鈞護你，縱你？”
李素點頭老實交代事情經過，說話間已經到了現下住著的主院，也是趙三群住的院子。
“你說他那么做不是為了讓我變成活靶子難道還能是因為喜歡我不成？”敘述得口渴，李素喝著茶水一臉嘲諷。
腦子里閃過那人看著自己的神情，說不出來的怪異，哪里是喜歡，瘋了才會那樣想吧。
莫仲卿斂著眉頭沒說話，趙三群卻是直直點頭。“文彥鈞心機深沉，這樣猜測也不過分。”
蕭晗也點頭贊成，這些年實在見識過了。
“好了好了，之前的猜測既然已經成了事實，躲也躲不過。一切按照原計劃，不用太過擔心。”安慰著李素，莫仲卿揉揉疼痛的太陽穴。“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睡覺，蕭晗，我們一起走。”
蕭晗揮揮手，大步向前。“明天一起吃中飯啊，珍饈閣，我請。”
趙三群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莫仲卿摸摸李素的頭發。“那我走了啊，不要太過想我，明天見。”
雖然聽著這現代的話讓李素心情很好，但是這人的調戲卻還是讓她抗拒，打開莫仲卿的手沒好氣的將他推出房間。
“啪”一聲就關上了房門。
被推出房間的莫仲卿郎聲笑了出來。趙三群則無語的搖搖頭，丟下一句“不送”便進了自己房間。
……“不需要晚上動手。”早已預料到那結局，文彥鈞笑笑。“一般刺殺偷襲都是晚上，我只取她隨身之物，青天白日一樣能成。”
致遠看著文彥鈞。“王爺，如果不是玥妃娘娘派的人向弄影復命，我也斷然不會知道那殺手竟是府里出去的人。”
“既是她從左府出嫁便帶著的人，聽她的吩咐也不為過。”文彥鈞眉頭輕挑。“只是，不要留下活口。”
從自己府里出去的人，帽子定然還是扣在自己頭上。
致遠點頭。“是，王爺。”
……同一時間，再次來到皇帝寢宮的玉孝公主華衣之下盡是誘人輕紗，隨著動作露骨漸漸更顯誘惑。
“陛下，玉孝如今日日期盼日落時分，才敢提燈來到陛下身邊。僅僅只是一日光陰，不知怎的這么難熬……”
寢宮一角，與人等身的寬大花瓶后面露出的華麗衣角被一扯而過。
皇帝抱著香艷人兒，心神蕩漾，聽著情話又是感動動情。“玉孝，沒有你相陪朕才是難熬。朕只希望快馬到達大狄國，帶來好消息，正大光明迎你入宮。”
“皇上真心，玉孝涕零。”一記香吻送上，兩人輕輕往寬大床榻上躺去。
玉孝眼神一轉，帶著恨意望向屋脊。
莫仲卿，你不要我，是么？
睡個好覺日上三桿，由明珠幫著將那層層疊疊的衣服穿好。李素看著自己身上的淡粉色不由無奈的笑了。
“我長那么大都沒穿過粉色呢……”
這李素的小臉并不十分好看，但是一經打扮倒也尚算小美女。主要嘛，是勝在年紀小上了。
明珠微微笑著。“姑娘可人，裝扮一下也是極好的。”
李素搖搖頭。“我打扮給誰看，換了。這少女心我看著別扭。”說著脫起身上衣服，復又沒昃的眼巴巴望著明珠。“來幫我一下。”
明珠眼神微轉，遲疑一瞬便拿出一件鵝黃色衣衫。“這件可好？”
“好好好，只要別那么娘里娘氣的就行。”李素漫不經心看一眼衣衫，心里卻是急著出門。“我都餓死了。”
只是出去吃個飯，用得著打扮嗎？又不去逛街，指不定還有人當街跳出來想殺自己呢。而且她還得回去制作小工具，畢竟修復穿梭器才是她能做的大事。
珍饈閣離趙將軍府并不遠，雖然馬車也算環保出行，但是李素還是選擇了走路過去，時間也還算早。
街上人雖然不似節日般人多，但是此刻路人也是不少。況且這京都街道，自是繁華。
看著那復古的小玩意和商品，李素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買個燒餅，吃個糖葫蘆，看個皮影，好不逍遙開心。
一路歡樂雀躍，似乎已經把這幾日的險狀拋諸腦后。
常服的致遠將一貫錢放在邋遢乞兒手中，眼睛睨向遠處鵝黃色明朗的少女。“去吧，小心行事。”
乞兒機靈的點了頭，不動聲色消失在人流中。
致遠抬頭看向臨河的清雅茶樓二樓上座，沖悠然喝茶的文彥鈞點了下頭。
視線又重新落在那抹鵝黃上，文彥鈞微微一挑嘴角。
河上石橋爛漫，楊柳依依，正是新春發了新芽。春風一吹，風里彌漫著的花香四溢，煞是靈動俏麗春日之景。
若是乘坐馬車便是從大道走，現下走路去珍饈閣便是走那石橋是為捷徑。
明珠引著李素穿過人流走上小橋，面對春景放慢了腳步。“姑娘，你看，那邊河邊栽種的桃花都開了。”
李素放眼一望立刻展開了笑意。“果真。”
開的爛漫，一樹一樹，爭相斗艷，格外美麗。
想看的再仔細些，李素腳下下意識的向橋邊靠近了些，憑欄遠望。
邋遢乞兒不知何時跟了上來，看著明珠離李素幾步之遠，瞧準時機猛然助力大步奔跑，肩膀狠狠的撞上橋邊的李素。
“砰——”
李素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腦袋砸在水面上暈暈乎乎，睜開眼視線里全都是涌來的水。
“姑娘！”明珠大驚失色，伸出手卻發現根本無法觸及李素身邊，而此刻的李素也慌了神胡亂撲打著水面，連聲救命都喊不出。
“來人啊！有人落水啦！”靠自己沒辦法只得求救于人，明珠轉頭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李素前日負傷，傷口還流著血，這會兒一陣撲騰已是撕裂，鮮血再次涌出患處染紅了身邊河水。
失血加驚嚇，李素這只旱鴨子已經認命了。
不等別人來殺，自己就要被淹死了……
身邊一陣水花飛濺之聲，李素只覺腰間被人用力攬住，面孔也不再浸于水中。
緩和了呼吸，嗆水吃力地咳嗽中，李素只感覺岸邊越來越近。
明珠眼里都是驚恐的淚，抓住她便死命的往上拉。
李素強打著精神看向身邊的人。“多謝……”
發絲被水打濕粘貼在頰邊，順著面頰流淌著水跡，俊秀不凡的臉上帶著微微的懊惱不悅的看著她。
“不用。”只冷冷漠漠一句。
抬腳便走，不留任何余念。
是自己看錯人了還是……腦子壞掉了……
李素視線緊追著那銀灰色衣衫的人，在看到那人身邊跟上的致遠之后疑惑的皺起眉。
“真的是他……”
他怎么會，救自己？……
明珠架著全身失力的李素。“姑娘，先回府洗凈換身衣服，可真是萬幸，遇上那位公子。”
走遠的那位公子臉色難看。“本王不是說了只取東西嗎？”
這責怪的語氣致遠怎么聽也明白，怏怏的垂了頭。“小的知罪，請王爺責罰。”
翻身上馬，文彥鈞寒著張臉快速的穿過街巷，消失在了街頭。
致遠斂了眉，回頭看了看那河邊的鵝黃色輕輕嘆了口氣。
這女子，需得除掉才好。
莫仲卿闖入的時候李素正在系腰帶上的蝴蝶結，明珠臉頰倒是發熱，上前擋了一下。“使者大人，姑娘還在穿衣服……”
李素無所謂的擺擺手。“沒事沒事，我穿好了。”
“你怎么落水了？”那臉色嚴峻，沒絲毫平日嘻哈之色。
“明珠，你先出去。”支開明珠，李素倒杯熱茶一口飲盡。“我站在橋上看風景，被人擠掉水里。”
“真的只是被擠下去嗎？”莫仲卿不是很能信服。
李素想不出別的原因。“嗯，估計走的急。明珠說是個乞丐。”
乞丐……莫仲卿搖搖頭。“誰救的你？”
手上的動作一頓，李素臉頰微微發燙。“呃……是那個，文彥鈞……”
莫仲卿怔了怔，半晌道。“怎么那么巧？”
“我也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如果他是想殺自己的人，今天不救自己就好啊……
看出了李素臉上的動容，莫仲卿起身。“先去吃飯吧，以后我會盡量在你身邊。”
李素抿唇點頭，跟上莫仲卿。
“她受傷了？”換了一身衣服，打量著手上橙黃色石頭，文彥鈞的重點稍顯偏移。
真的不該問這塊石頭的來歷嗎？
致遠輕輕斂眉。“應該是前日的傷。”王爺這會兒，怎么關心起了李素的傷口？
她掉進那水里，周遭河水漸漸變紅。看她身邊伺女去請街道上幫忙的人，她卻是已經招架不住直往湖底沉去。
那一瞬間，不知怎么，身體就自己動起來了。
一躍而起跳下茶樓，落下石橋投身湖中果斷救她且不容二想。
這是應該的嗎？
這不該是自己應有的樣子……
輕輕閉了閉眼，文彥鈞深吸一口氣定下神來。“左玥清派出的人，現在如何？”
致遠臉上一滯。“人去樓空，連家人都已經不知去向。”
思忖一瞬，文彥鈞嗤笑出聲。“罷了，斷不了根死幾個殺手也無意義。”
致遠不知主子內心想法，靜靜地站著沒有接話。
“盯著李素的人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歷嗎？”終于將話題扯上了正路，聽著話的致遠輕舒口氣。
“這石頭來歷雖不明朗，但是卻見李素在房間里畫制了許多奇怪的畫作。也有趙將軍參與其中，兩人一起作畫時間甚多。”
畫作？
腦中翻涌的記憶里關于李素的畫作……文彥鈞微微一笑。“工具。”
“工具？”致遠不解。
文彥鈞不言明，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