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鐵馬冰河入夢來

天色烏蒙，寒風冽冽，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疼痛。身體沉重至極，這副身體似乎并不能承受現在身上的鐵甲。

耳邊是刀劍交錯之聲，馬的嘶鳴和將士們的吶喊著沖向前的聲音，以及帶著“嗖嗖”聲落在身邊泥土上的箭羽。

身邊的泥地上，掩胸而倒的鐵甲士兵，帶著憤懣的神情望著前方。

是戰爭還沒結束，還想著再戰嗎？

但是現在自己有時間擔心別人想什么，以及別人的死活嗎？

在剛看到面前事物腦子一片混亂之際，這是這位士兵第三十七次倒在身邊。再五秒鐘，橫來的冷劍則會直接穿透自己的胸膛。

就像打游戲死掉一次還能重來，必須玩過這一關，才能進行下一關不是嗎？

雖然不懂為什么，但是此時也沒空分析現在這問題。

眼下這雙手臂手無縛雞之力，也實在是要拿起刀劍保護自己啊。更何況，這地方還有那些人等著自己去救。自己冒險來此的任務以及使命。

……一片混亂的刀劍鐵甲混戰，烏壓壓人群臉上肅穆森寒無情的廝殺著。瘦小的身型被沉重鐵甲壓的更矮幾分添上凄涼，連臉上表情都是迷茫無辜。

那神情不多時便轉，細弱的手臂揚起。手中銀劍不偏不倚正好擋住了紅色鐵甲士兵攻來的重擊，似是早已預料到。

“哐！”這是離她耳邊最近的一個兵器相接之聲。

即是使人清醒，又是不得不放下所有疑慮一心應戰的聲音。

雖然來這里之前的前幾個月惡補了格斗訓練，現在即便擋住了敵人的一記重擊，此時的手掌卻也因為那重擊的力量而發麻發抖。

男人和女人力量上的區別，很明顯。尤其在眼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時刻。

所以，現在這幅身體是女人的？女人為什么會上戰場？而且是一個小兵……

見那矮小如同麻雀般的黑甲小兵居然躲過自己一擊，紅色鐵甲士兵立刻大喝一聲發起第二輪攻擊。

這次也是劈砍。

黑甲小兵身子一轉，靈活的躲過攻擊。紅甲士兵卻由于力量慣性下跌，著實沒料到那副呆傻矮小小兵能躲開自己的二擊。

心中還在懊悔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對方那黑甲小兵定然趁勢轉頭便將利劍插入自己胸口。

閉眼認命之間，紅甲士兵臉色煞白已呈死狀。

身上痛楚卻遲遲未來，紅甲小兵仰身疑惑尋求答案，順帶躲過身邊士兵一擊。卻見自己心中那能給自己答案之人手持銀劍站在混亂中間，眼神卻比自己眼里的疑惑更甚。

只是無論對方出于什么理由不對自己下死手，在這戰場上。敵人就是敵人，必須死！

目光一凜，紅甲小兵手中利劍攻勢更猛——

“你干什么！”

一聲利喝，伴隨著利劍穿刺紅色鐵甲的聲音。臉色黝黑嚴峻的男人滿目肅然的在她身邊吼道。聲如洪鐘，長相本就兇狠，此刻一兇更是駭人。

必是同軍，那鐵甲上的徽徵與自己身上的一般無二。

她吸氣凝神，揮動手中銀劍格擋前進。

那面黑嚴肅的人帶著一路人馬，身騎高馬快速突進，手中利劍不停揮動。一路過去一路鮮血飛濺，煞是勇猛無敵。身邊將士呈以守護那面黑將軍之勢，只看到那群人所到之處紅色軍甲倒下，如同機器設備開路一樣。

士兵們見此情景士氣高昂，手下越發賣力。

“來吧，李素！比比看誰殺的多！”

身邊響起一道聲音，帶血的人臉貼近了自己。因血布臉而顯猙獰的一笑，嚇得她直往后退。

她一個科研人員，又生在文明時代。即便學了些皮毛格斗，但也不是為了殺人啊。她一直躲閃，招式里完全沒傷人半分。

那樣兒又引得身邊的人鄙夷大笑。“李素你可真不像個爺們！上戰場何苦來哉！”

不是問話，盡是嘲弄。

只當成玩笑，更何況這真是女人的身子無可辯駁。

不以為意，她只揮手擋住一記攻擊。卻見面前紅色鐵甲士兵肚子上刺穿的刀刃，再快速的被抽出。

士兵痛苦的倒地，身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對面，得意的揚起手中大刀。“李素！這個算我的。”

本想回他，但是張開嘴。視線卻漸漸的向自己腹部滑下去。

赫然出現在腹間的，是一柄寒森森發著光的大刀。

隨著刀尖被抽出，她全身卻似乎沒了氣力，轟然倒下。

“李素！李素！”

那聲音遠去，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李素你真不像個爺們！上戰場何苦來哉！”那笑聲和站的方位還是一樣。

既然這個身體的名字是李素，那自己便是李素罷。

揮手擋住一擊，她深知馬上會使自己喪命的那一擊從何而來。

扭身一轉，利索的躲開攻擊，看向那身后本將擊殺自己的敵軍。

白駒跨過，一道寒光之中，身邊敵軍倒下。那白駒上的人身姿挺拔，一身森寒鐵衣，氣度不凡威懾十足。

轉臉看她，嘴角浮出一抹輕蔑笑意。

還不待她細想，那雙眸停在她身上的時間一瞬即轉，口中一聲口令白馬立刻快速向前沖去。

那氣勢逼人的將軍之姿……

“快！上馬！跟上！”一見那人，身邊人立刻將馬匹韁繩塞到李素手中，神情凝重。“千萬不要再掉隊，別忘了你在將軍面前的話。”

那將軍所帶將士并不多，和前方跑過那黑臉大漢基本相當。不一會兒兩人交匯，兩支小隊迅速溶成一支。

顧不得思考，李素快速的上馬跟上。即便從來不擅長馬術，此刻卻也只能夠夾緊雙腿堅持下去。

只是看這身前黑壓壓一片紅色鐵甲，那白馬將軍僅帶千余人破這大軍嗎？

李素將眸投向不遠處那奮力廝殺著前行的將軍，微微的皺起了眉。

這一行進直到暮色四合，殺出一條血路甩下敵軍來到一座城門之下。

門口守軍見到馬上那氣宇軒昂之人立刻大開城門，四下響起歡呼奔告聲。

“鎮遠將軍來了！彌城有救了！”

“將軍！！將軍！”

那將軍進了城立刻翻身下馬來到城頭，看了眼遠處模糊的星點火光輕舒口氣。

“甩周軍那么遠，也不枉費這精挑細選的良駒。”

黑臉鐵甲大漢走到他身邊。“將軍，接下來我們當如何？……”

“吳靈，按計劃立刻召集彌城軍隊人馬，一刻也不能耽誤。”那臉上帶著運籌帷幄，吩咐完黑臉大漢轉向身邊隨從士兵。“致遠，你親自守著城門，眼睛一刻也不要合上。”

“是，將軍！”

“是，將軍！”

兩人領命速速就位開始忙碌，而那將軍則在夜色明滅的火炬中望向了城下與一眾將士們站在一起的她。

“青牛，帶李素上來。”

薄唇里吐出的話冰冷無情，在這略顯冷寂的夜晚更顯瘆人。

對上那眸里的寒光，李素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手下意識的抓住了雙臂。

像對待一個犯人，而不是同軍。

自己現在的這副身體，之前做了什么？怎么會得罪面前這睜眼瞇眸間皆如閻羅之人？

“走吧。”青牛便是從戰場上一直在李素身邊的男人。此刻領了命，也算客氣，沒真的像押送犯人一樣驅趕李素上前。

認命的來到那人面前，李素這才看清火光映照下的那一張臉。

面如冠玉，眼眸卻透出一股森寒冷意猶如一個陰謀家。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紅潤，放到無論什么年代都能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帥哥臉。

只是現在這種局面，李素根本來不及欣賞那將軍的美色。

“將軍有何事吩咐？”

低頭，準是不會錯的禮貌。

“不是預言你不會在這場大戰中傷及分毫，但是我可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救過你一次。你認？還是不認？”

那聲音沒了之前的敵意，語氣卻依舊冷清。卻像等著抓出洞老鼠的貓。

自己預言自己不會在大戰中傷及分毫？自己是什么？女巫嗎？

開始慢慢整理出頭緒，李素沉聲道。“是。”

“即是認了，便不存在你說的話是準確的。你可知道大敵當前還敢在將軍面前妖言惑眾該當何罪？”

這……

臉上閃出一絲為難，但很快李素便答道。

“小的沒有欺騙將軍。”

“呵。”傳來一聲冷笑，那聲音再道。“看你如何巧舌如簧。”

“小的斗膽敢問將軍，我是否親口告訴將軍我會預知，又不會傷及自身分毫。”

“預知倒是未曾說過，但是對于自身的無損倒是真切。將士多人有聽過。”

“那么我即便是被將軍所救，被同軍所救。也是毫發無傷的是嗎？”

旁邊站著的青牛一愣，不由得看向一直低頭說話的李素。

眸里的寒光換成一絲玩味的笑意。“那么，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也在你自己的預知中？”

說實在的，自己一直是個搞研究的理科女。即便這副身子之前是真的有預知能力的巫女。自己現在也最好是不要承認的好，而且，改變歷史是大忌。

李素點了點頭。“是。”

“雖然你以這番怪奇的論調詐看之下頗有道理，但本將軍從不相信巫蠱之說所以定你欺騙將軍之罪。”眼角一挑，文彥鈞看向青牛。“你領他去最后邊，充作雜兵。另取五十大板，回營領罰。”

用人之時不濫殺自己士兵，放到軍隊最后做個伙夫，也是好的。肉體的懲罰，自然等到大戰過后再理免得拖延軍務。

看向李素的眼睛微微嫌棄的瞇起，身為男兒，居然如此的身薄如柳。是沒吃飯還是平時偷懶沒訓練？還有，之前單獨在自己耳邊的話……

更是讓人莫名的在意……

做伙夫就做伙夫，總比當作先知整天怕預判錯誤殺頭得好。李素樂得接受。

青牛臉上表情不變，跟著領了罰的李素下城頭。待回頭確認了將軍不再注意兩人便一把捏住了李素的肩膀。

“你為什么隱瞞自己預知的能力？將軍帶兩萬人馬引誘周軍禮兵之時不是你沖上來求將軍帶你的嗎？不是你說想借機出人頭地的嗎？怎么就……”

那不是預知是八婆，是神棍吧？

明明是女人的身體，還敢玩的那么大？

這時候李素是真的開始佩服自己現在這副身體的原主人了。

如果不是真的先知那么一定是急著去死的瘋子……

“除了預知自己不會死，我還預言了啥？”

“你整天說話沒頭沒尾神神叨叨，誰聽起來都沒個準，也沒太讓人在意。所以……”青牛臉上泛笑。“大家都把你當個逗趣的人……”

李素心下卻暗自竊喜，幸好可沒再亂說什么。

這下高高興興的詢問青牛。“你叫我李素，那你叫什么？”

“青牛，孤兒。沒姓有名。”大方的介紹，然后不樂意了。“你是怎么回事，被將軍嚇傻了？”

居然忘記自己的名字，在這偌大的軍營里面可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待他親近，這傻小子就這么不念好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

李素沒發覺青牛的情緒倒是繼續問著。“那我們現在身處之地是？又是哪一年？”

“妙國，彌城。年號智安。”面前這人極怪，盡問些什么問題？

看來，是真的被大將軍嚇糊涂了。

再問了些問題，青牛將李素送到最后軍便走，腳步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