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葉天猛地打了個冷顫，感覺周圍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寒冬臘月，連空間都凍住了。

葉天緩緩轉(zhuǎn)過頭去，就見一雙要噴火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和梁寬。

任班主面色陰沉似水，就像一座正在積蓄能量的火山，隨著時間推移，不滿越積越多，在下一秒驟然爆發(fā)了。

“我讓你們兩個補房頂，你們在這閑聊，到底還想不想干，不想干立馬給我滾蛋，我這里不養(yǎng)閑人。”

半個戲班都能聽到任班主竭斯底里的怒吼聲，那聲音就像是一只被偷走獵物的雄獅咆哮。

其他人循著聲音看過來，見到任班主發(fā)飆，葉天和梁寬被罵，一個個都捂著嘴偷笑，沒人上前來勸說。

任班主罵得毫不客氣，梁寬臉色一陣變換，當(dāng)即硬著脖子頂撞道：“任班主，我們是來這里當(dāng)武生的，不是當(dāng)打雜的，這活我們不……”

剛干了一碗心靈雞湯，梁寬正內(nèi)心正膨脹呢，那里受得了任班主的呵斥，當(dāng)即就要撂挑子。

然而梁寬心里飄了，葉天可沒飄，沒等梁寬說完，他猛地拉了梁寬一下，阻止梁寬說出那后半句后，拱手賠笑著說道：“干，我們馬上就干，任班主，您消消氣，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他還想在這戲班茍且過新手期呢，當(dāng)然不能讓梁寬破壞了計劃。至于這般低聲下氣是否有損逼格，葉天并不在乎，老話說得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任班主狠狠瞪了梁寬一眼，強忍住怒氣，若非現(xiàn)在實在無人可用，他非得讓這家伙立馬滾蛋。

“……葉天，看在你的面子讓，我就放過他這一回。不過有句話我得說在前頭，等會莫氏商行的莫小姐要來戲班照相，要是耽誤她拍照，你們就立刻給我卷鋪蓋走人。”

留下一句狠話，任班主拂袖而去。

目送任班主離去，葉天收回目光，瞅著梁寬不情不愿地模樣，當(dāng)即說道：“就算拜黃師傅為師，我們也得掙錢吃飯，總不能以后沿街乞討吧。”

這話一出口，梁寬只覺地像是被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心中那些熱血瞬間消失無蹤，臉色由白變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葉天，弱弱地道了一聲謝。

……

湛藍(lán)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藍(lán)色翡翠，盛夏的太陽就像一個巨大的火球懸在半空之上，無情地炙烤著大地。

葉天和梁寬兩人站在屋頂上，被太陽直射，連個遮陽的地方都沒有，汗珠順著腦門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身上的衣服都被浸透。

好在房頂漏的并不厲害，兩人合作，速度很快，干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差不多完成了。

就在兩人準(zhǔn)備收工的時候，突然聽到下方傳來喧鬧聲，不由地轉(zhuǎn)頭看了過去。

只見任班主身后領(lǐng)著一位穿著洋裝的女人，猶如一朵搖曳的曼珠沙華，嫵媚動人，款款而行，步伐輕靈曼妙，一舉一動都美艷的不可方物。

在那女人身后跟著一名青衣小廝，手里還拎著一個三角支架，支架上方是一個方形的盒子。

任班主對那位女子甚為重視，戲班的人都被組織起來站列兩旁，敲鑼打鼓的表示歡迎。

“這是那來的洋鬼婆？”梁寬停下手里的活計，一臉古怪地看著下方的女人。

“那不是洋鬼婆，應(yīng)該是莫氏商行的莫小姐。”梁寬不認(rèn)識，葉天還是認(rèn)出來了，那小廝手里拿的帶三角支架的方盒子，分明就是老式的照相機，在結(jié)合剛才任班主說得話，自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中國人？那怎么打扮的跟洋鬼婆一樣？”梁寬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這叫時髦，留過洋的女人都喜歡這么穿。”葉天解釋了一句，說實話單純以欣賞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衣服穿起來挺好看，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襯托著穿衣服的人明艷動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令人賞心悅目。

梁寬不屑地撇了撇嘴：“洋人的玩意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葉天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你們兩個弄完了沒有，弄完了趕緊下來，莫小姐要給我們戲班的人照相了，趕緊過來排隊。”沒過多久，任班主就站在戲棚底下，招呼讓葉天和梁寬下來。

“誰稀罕用洋鬼子的玩意兒照相！”梁寬一臉的不屑，不過身體卻很誠實，迫不及待就要從棚頂上下來，結(jié)果忙中出亂，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順著棚頂滾了下去。

棚頂距離地面不算太高，也就一層樓的高度，底下又有竹排做緩沖，掉下來也不會出事。

可是看著葉寬往下滾，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好巧不巧，梁寬跌落位置的正下方，擺放著莫小姐剛剛安放好的照相機。

那照相機上方的木頭盒子用得都是硬木，四角還裹了三角鐵。

梁寬的腰正砸在三腳架上方的木頭盒子上。

葉天側(cè)頭閉上眼睛，不忍去看梁寬。

要知道，撞擊的位置可是腰，腰里邊的緊連的就是腎，被這么一撞，梁寬發(fā)出一聲慘叫。

“哎呦！”

連人帶著照相機撲在地上，痛苦地齜牙咧嘴。

看著地面被壓碎的木頭箱子，葉天也能想象到，剛才那一下撞得有多狠。

“希望別留下什么后遺癥，梁寬還沒娶媳婦呢！”葉天暗暗替梁寬祈禱了一聲。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那位身穿洋裝的莫小姐猛地愣住，呆呆地看著碎裂一地的照相機。

旁邊任班主一張臉也陡然變得鐵青，隨手抽出一根竹竿，以遠(yuǎn)超年齡的敏捷沖到梁寬身前，劈頭蓋臉地就打，一邊打，還一邊罵：“梁寬，你個若禍精，剛來一天就把莫小姐的照相機給砸了，我打死你個混蛋。”

梁寬被隔得不輕，手腳一時不聽使喚，身上著實挨了幾下，不過等他恢復(fù)過來，伸手向前一探，如神龍?zhí)阶Γ谝贿B串虛影中，準(zhǔn)確地找到竹竿，五指緊握如鉗子一樣將竹竿牢牢攥緊。

葉天抬頭，怒視任班主：“你憑什么打我？”

“……憑什么打你，就憑你砸壞了莫小姐的照相機！”面對梁寬怒視的眼睛，任班主感覺像是被老虎盯住一樣，心里一顫，連忙后退了兩步，隨即察覺不妥，直視梁寬，強撐著說道。

“洋鬼子的玩意有什么了好的，壞了，大不了我賠她一個就是。”梁寬臉上滿是不屑。

“賠，就憑你！”任班主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指著梁寬冷笑起來，“你知道這照相機值多少錢，整整一千兩銀子，賣了你都賠不起。”

“一千兩銀子！”

梁寬只覺腦子里“嗡”的一下。

他在人家戲班跑龍?zhí)祝粋€月工錢不到半兩銀子，一千兩銀子，他不吃不喝，兩輩子加起來都掙不了這么多。

正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梁寬猛地愣住，臉色變得通紅，嘴巴張了張，再沒說出話來。

“可憐的娃，稀里糊涂地多了這么一大筆債務(wù)！”看著梁寬孤立無助的模樣，葉天不由地心生同情。

然而下一秒，葉天嘴巴慢慢張大，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