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結局嗎？“雪戀問道。

“算是吧！”

少年抬起手，在陽光的照射下，一只小鳥飛來銜著一朵尚帶有露珠的鮮花，落在少年的手背之上。

“作為一個故事，若還有后續，怕是就要變成一個悲劇了吧，不是嗎？

這——也是他最想讓你看到的收尾，讓你一個人，為他記住這份只屬于林夕凡的愛情。”

“你……究竟是誰，為何知道這些，林夕凡，他又到底是誰。”雪戀問道。

“呵呵，巧了，我也叫林夕凡呢。”少年笑了笑道，

“只可惜——不是故事中的那個，更不是你要找的那個。”

“你……”雪戀抬起頭，失落的問道，

“你到底想瞞我些什么，為何你們都不愿告訴我呢？”

少年邃藍的瞳孔看向雪戀，打量了對方片刻，然后毫無征兆地笑了。

笑聲里帶著無盡的蒼涼與諷刺，諷刺這凡夫俗子，諷刺著這此天此地。

或許多多少少也諷刺了一下自己吧。

“人生如夢，落花本空。

凡世紅塵本是一座枯冢，你我浪跡其中，熟能不能沾因果，誰又能獨善其身，看得透，放得下呢？

即如是，也罷也罷。”少年從身邊取出一個老舊淡藍的木盒，遞給雪戀。

“這是他送你結婚時的禮物，只可惜沒有落在對的人手中，被扔在街上。

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少年淡淡道，

“打開它，要想清楚，也許——這一切將會走向他不愿看到的結局。”

“這是……”雪戀接過盒子、

少年也轉身離去，口中吟唱著一首無名的詩謠，聲音卻仿若從遠方的故人口中傳來般，進入雪戀的耳朵。

“昨夜星辰昨夜風，大雨傾盆遇故人。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必白首心尚憂。”

少年的身影漸行漸遠，伴隨著歌聲一起消失在天際，仿佛從來沒有出現在這方世界過。

雪戀最終將目光從少年消失的背影上收回，看向這個熟悉的木盒，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將其打開了。

只見盒中靜靜的躺著一把淡藍色的木梳，仍然散發著淡雅的檀香。

木梳梳身上刻著兩行小詩，一首為日記中女孩初見樹上的男孩時所著，

一首為少年離去時所念，顯然是一首思念追憶之詩

或許也是日記中的男孩回應女孩所作的吧。

摩挲著熟悉無比的木梳，不知為何，眼淚如潮水般涌來。

……

“戀，今天好些了嗎？”

年輕的男孩坐在床邊，為沉睡在床上的女孩梳理著頭發，用一把淡藍色的木梳。

“你看，太陽終于出來了，難怪你那么喜歡看日出。

夜晚殘留著的冰涼，與日出時方投來的輝黃明媚與祥和，滿是希望，真的——好美。

你以前就是這樣一個人常跑到山頂來看日出的嗎？

呵呵，真是的，也不怕著涼嗎？

不過，沒關系了，以后我天天都陪你看，好嗎？

你可以依偎在我的身旁，只要我的心還在跳，就永遠不會讓你著涼，好嗎？”

男孩順著女孩柔順的秀發，溫柔地讓，木梳從頭梳到尾，不讓他掉一根頭發。

“呵呵，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哦。”

男孩微笑地看著床上沉睡著的女孩，頑皮道。

輝黃的日光映射在女孩的側臉上，男孩的雙眼閃爍著星光，仿佛是淚水滴落的痕跡，目光中滿是溫柔。

……

“戀，黃昏了呢，今天——開心嗎？”

男孩似乎已經近中年，陪伴在依舊恬靜美麗的女孩身邊，美麗得歲月都無法在她臉上烙下痕跡。

男孩打開窗戶，讓殘陽的余暉洋洋灑灑的落在床邊。柔媚的天邊帶著落霞的絢爛，映射成唯美。

“你知道，我最喜歡日落了。

殘逝帶血的夕陽，欲盡未盡的日光，藍色的星辰與夕陽一起掛在天上。

落葉晚微風，老樹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男孩溫柔地用木梳為女孩梳理著長發，看著她那依舊如初見般唯美的容顏，目光中滿是愛憐。

“若是有一天我老了，而你突然醒來，仍像現在般漂亮，你是否會嫌棄我呢。”

年近中年的男孩開玩笑道。

“當然，你肯定不會嫌棄我啦，別生氣嘛，我當然知道啦，你怎么會嫌棄我呢？

只是我在想啊，到那時若你醒來，肯定認不出老的連牙齒都掉光了的我。

那時候你一定會盡情地笑話我，然后卻打死也不離開地陪我一輩子吧！唉，要我怎么說你呢。”

男孩無奈地看著床前沉睡如畫一般的女孩，像個小孩子一般傻笑。

……

“戀，這本書你喜歡嗎？”

已上高齡的老人，依舊如過去一樣，每天站在窗前，念書給女孩聽。

“以前，你最喜歡讀書了。

記得那時我坐在樹上，看著你。而你坐在窗前，讀著書。

安靜溫柔的樣子，不禁讓我想著，要是時間能夠一直安靜在此刻，那該多好。”

男孩伸出手，想去撫摸女孩的頭發，卻瞥見了自己蒼老如枯骨的手背，不自覺地將手收回，卻又不小心地放到了女孩白皙的手上。

男孩楞了一下，仿佛從女孩的手上能聽出她想說什么一樣，微笑道：

“你放心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醒來，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說好了一輩子，我才不會失約呢。

你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吧？

別生氣啦，我剛才只是……只是手舉起來有點累了，才收回去的，才沒有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呢。

好啦，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熬完米粥，馬上回來。”

說罷，男孩顫巍巍地起身，離開房間替女孩關好門窗。

恍惚間，在老人走后，一滴剔透的淚珠從女孩緊閉著的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滑到發間。

……

“呵呵，我真的是好笨，好笨，怎么，怎么可以……”

雪戀撫摸著這把熟悉的木梳，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記你，六十年了，你照顧了我六十年。

陪伴我看了兩萬多個日出日落，我怎么可以忘記你，你又為何一切都不告訴我。

不是說好了一輩子的嗎，不是說好了不會不要我的嗎，你個大騙子，大騙子啊……”

雪戀癱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雙手拼命地刨著地上的泥土，似乎想要把林夕凡從地下帶回來，陪他個一生一世，還他一個暮雪白頭。

然而，等到十指的指蓋全都被拋掉，雙手直流的鮮血卻仍是無法將地下長眠的人兒帶回。

死者已矣，俱為過往，只留下一群鳥兒落在草地一旁，奇怪的看著地上這個行為莫明的女人。

日出，日落。

夜已央，夢——已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