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了多久，教皇就寫出來了一篇完整的規劃書，有關天使降臨的相關事項被詳盡地錄入其中。

這個天使的人選自然是梅爾了，而天使降臨這么重要的事情也勢必要和其他王國的貴族們通知一聲，至少也要讓森德蘭打消疑慮。

“完成了。”教皇輕聲喘著氣，她有些疲倦地伏在桌案上，露易絲見狀立馬扶起來她，作為一個病人長時間和冰冷的桌子接觸保不準又會生病。

“做完了就趕緊休息。”露易絲一邊嘴里嘮叨著，一邊把她扶上了床，“有什么想要吃的東西嗎？你這么久都沒吃東西了，水也沒喝，人類那么脆弱身體會垮掉的。”

“謝謝。”教皇看向露易絲，微微一笑。

“你沒必要道謝，我也只不過是為了自己，要是那些個人類的教皇在我的照顧之下死去了，我也沒好果子吃。就你們養出來的那個怪物……我到現在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打贏他。”露易絲撇過頭說。

“請相信我的執行者們，即便我真的死了，他們也一定會還你一個真相的。”

“是是是，你的執行者們最厲害。”露易絲敷衍地說，不知道為什么，聽到教皇夸別人，露易絲稍稍有一些不高興。她的心情頗有一種“我辛辛苦苦守了你三天三夜”

“那當然咯，在我昏迷的這三天里，一直照顧著我的也是我的執行者。”教皇微笑著說。

露易絲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她在說自己，當即擺手：“我可不是你的執行者，我只不過是個掛名的編外人員，你要吃點什么，我幫你弄來。”

“我想要一些南瓜湯。”教皇見她轉移話題，也不再繼續捉弄她了，“你可以幫我弄來嗎？萬圣節才過不久，在執行者零一的房間里應該還有南瓜，你和他說是我要，他應該不會不給。”

“你喜歡吃這個東西？”露易絲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問。

“以前也不喜歡吃，后來發生了一件小事嘗了一下，結果也不怎么討厭，就一直吃下來了。”教皇說。

南瓜是艾洛最喜歡的食物，這一點露易絲并不清楚。因而她見到教皇不愿意多說也就沒有多問。

果然在艾洛的房間里有不少南瓜，露易絲說明了來意之后，艾洛當即親自下廚給教皇做了一碗南瓜湯，手法之高明技術之精湛讓露易絲都懷疑面前的這個人究竟是圣堂教廷的首席執行者還是哪個王國的宮廷大廚。

過了一會兒，露易絲把南瓜湯給教皇端了回來，卻發現教皇竟然又獨自下床坐在了桌子旁開始籌劃著和天使降臨相關的事項。

“你怎么又下來了？”露易絲連忙問，“我不是說了要你好好休息嗎？”

“感覺策劃得有一些疏漏，所以就下來改改。我怕過一段時間就忘了，好不容易有的靈感，如果不寫下來可惜了。”教皇仰起頭看向露易絲，“謝謝啊。”

說著，她伸出手想要從露易絲手上接過碗。但是她的腕力實在是太弱了，她甚至連碗都拿不動。還好露易絲眼疾手快，這碗南瓜湯才沒有打落在地上。

“算了算了，我來喂你。”露易絲皺著眉頭，坐在了教皇的身側。

“你還會喂人？”教皇好奇地問。

“很久很久以前喂過安東尼。”露易絲沒好氣地說，“后來他死了。”

“人類都是會死的。”教皇闡述，看上去她好像還要說什么，但是露易絲一勺子南瓜湯就喂到她嘴里了，她也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

隨后，兩人都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下來。

教皇的那句“人都是會死的”也引起了露易絲的思考。

她當然不是不知道人是會自然死亡的，但她曾經對死亡沒有什么概念。

沒有體會過身邊有重要的人死亡的人是不可能對死亡有什么概念的，大部分人只是知道“死”這個詞，但他們對死亡沒有任何理解和體會。被死亡剝奪至親之人、摯愛之人的痛苦他們也都不曾體會過，他們根本不可能理解死亡真正意味著什么。

露易絲就曾經是這樣，但是最近她思考得越來越多，在和教皇接觸的這幾天里，教皇隨時都有可能醒不過來，而她則將親眼看著這個勇敢的少女在自己面前犧牲。

這種犧牲和艾洛口述的犧牲完全不同，這可是純粹的以生命在做交換，而且還是在露易絲的眼前，和艾洛的泛泛而談相比，這種義無反顧更能打動露易絲。

不知不覺間，露易絲已經對教皇產生了興趣。她有些想看看這個少女的一生會是何種結局，這些犧牲究竟有沒有意義。

一碗湯喝完，教皇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吃其他的東西了。

許久未曾進食確實不宜吃太多，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靜躺下靜養一番，但喝了湯之后，教皇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后說：“好久沒有喝過這個了。”

“你不是說你挺喜歡這個的嗎？”露易絲問。

“喜歡不代表經常喝，上次和人一起喝這個的時候還是和艾洛一起的。”露易絲說，“那時候我還很羨慕他。”

“羨慕他？小騎士有什么好羨慕的？”露易絲皺了皺眉，她想反駁什么，但是考慮到艾洛的武力，她決定暫時閉嘴。

“因為他被我師父愛著。”教皇緩緩地說，“師父將他視作自己的兒子，而將我視作繼承人。最終我成為了教皇，他則是執行者零一。”

“繼承人和親兒子有區別嗎？”露易絲問。

“繼承人要繼承他的全部理念，包括為全世界犧牲。”教皇緩緩地說。

“你不希望犧牲？那你為什么……”

“我希望，但是我害怕。”教皇說，“我很害怕我死亡，所以我畏懼犧牲。師父也是看中了我這一點，所以才把我選作繼承人的。”

露易絲有些聽不懂了：“這又是什么邏輯？害怕犧牲的你被選作教皇，那艾洛呢？我看他天天跟狂信徒一樣巴不得立馬為自己的信仰犧牲，他為什么不被選作教皇？”

“因為他太義無反顧了，他對死亡和犧牲沒有任何感覺，如果是圣堂教廷的命令，他會面不改色地去和巨龍搏斗。”教皇說。

“他真是個瘋子。”艾洛在獲得露易絲的力量之前有多少實力露易絲是十分清楚的，因而那點實力就敢去挑戰巨龍，甚至還打贏了，露易絲也不得不承認艾洛真的是純粹的瘋子。

“所以如果必要的話，他會隨時犧牲自己。教皇不應該這樣，教皇應該保護好自己，除非是萬不得已的時候才可以犧牲。”教皇說著，對露易絲微微一笑，“師父不希望我們隨隨便便就動用犧牲詠唱，但是他沒想到我也會這么瘋狂。”

“你確實像個瘋子。”露易絲搖了搖頭。

“所以那段時間我瘋狂地學著艾洛。”教皇說。

“你想變成他，然后逃避掉教皇的責任嗎？”露易絲問。

“我想像她一樣能夠為人類義無反顧地犧牲自己。”教皇說，“我想像他一樣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