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信用卡的賬單日，陳琳又收到了短息，她把算有的欠款全部合算，如果有人能借自己十萬塊錢該多好。從畢業到現在負債一直在積累，什么時候才能還清，怎樣才能還清，還清之后會不會一身輕松，會不會就自由了，陳琳思考著。在還款日前，陳琳需要從秦嘉那拿來的刷卡機一筆一筆刷出信用卡的錢，又一次東墻補西墻。突然她再次清楚意識到身上的債務越來越重，很重很重，整個人累極了，空氣的氧份越來越少。

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的，是不是已經回不來去了，曾經相信的希望，現在都黑了，天徹底黑了。

陳琳一個人在街上走著，來來往往的人都朝著自己的前方前行，可是她的前方太黑了，道路兩側璀璨的路燈也照不亮她的方向。

陳琳一路與人群背向而行，被人流不斷阻隔的她無法走直線。沒有人注意到她濕潤的眼框，因為她的路太暗，靜靜的，只有她一個人，她的隱身術練得很好，沒有人能發現她的行蹤。就算現在站在高高的樓頂，底下幸福的人也沒工夫抬頭望見樓頂黑暗的角落。樓頂上的她只不過是一個幾乎肉眼無法識別的小黑點，與漆黑的夜晚完美融合。

風輕輕吹起她的頭發，頭發蓋住了她的臉，眼底兩行淚花是發光的，但卻不足以穿過頭發和黑夜暈染的漆黑。真輕松，這真是一個安靜的好地方，這里能不能讓她結束小時候的過家家，回到現實重新長大。

陳琳抬頭看著那稀稀落落正睜著眼睛注視她的星星，“現在這一幕只有你們看見吧，是吧，我很失敗吧，你們也在嘲笑我的沒用吧。把自己的人生弄得如此糟糕，我是不是很不堪。”

世界是熱鬧的，就如下邊璀璨的燈光一樣，人們是幸福的，每一個人都按著自己的軌道前行，生活本該如此，只是她一個人出了軌道。

陳琳一步步靠近欄桿，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眼淚消失了，一切是不是可以就這樣結束呢。如果這樣結束，隱身法還會奏效嗎？血淋淋的一幕會赤裸裸的暴露在世界面前嗎？人們會怎樣議論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呢？她會因此成為故事的主角嗎？

陳琳閉上眼睛，努力思考著，風又起了，迎面吹來的風吹起了遮在臉上的頭發，天空的云被吹往了別處，躲在云層里的月亮出來了。這就是上帝的眼睛吧，一只明亮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她。

隱身法消失了，月光加重了她腳下的陰影，一切都在她的注視下，她窺視著陳琳的一切，就連內心里的恐懼與害怕都窺探得一清二楚，像灑在陳琳身上的光一般，明明白白。

只要有勇氣邁出一條腿就可以了，就和當初的每一次決定那樣，邁出去就可以了，不顧后果、不計代價。一切都會結束，不管別人會怎樣幻想紅色背后的故事，或是悲傷或是浪漫，都可以不再與她有關。但當初可以輕易邁出的腿此刻卻太重太重，像一棵大樹深深扎根在大地，再大的風也吹不到它的一片樹葉。

“果然，還是做不到。”陳琳笑了，眼睛泛著光，帶著月光的痕跡。她注視著下方的一切，璀璨的人間，萬家燈火里的人影，路上排著長隊等待回家的車輛。

電話響了，“喂，媽，怎么了。”陳琳擦著眼淚回應。

“沒事，好久沒給你打電話了，最近在做什么。”母親電話那端傳來了一些熟悉的雜音。

“沒事，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請再耐心等一下我。”陳琳眼睛里也染上了和月亮一樣亮的光。

“沒事，你不要太著急，照顧好自己就好了，記得不管有沒有錢，都別餓著自己，吃飽了才能做事，小琳，爸媽都挺好的，你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嗯，好的，媽。”

傍晚時分陳琳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市中心的體育館，這是她找的一份做兼職工作的地方，在一家兒童道館做助教。大學時，陳琳也曾學過幾年的跆拳道，現在去道館幫忙也算重溫了大學時的訓練時光。

孩子都只有3-5歲，小小的身體，穿著白色的道服，稚嫩的小臉蛋總掛著快樂，讓人覺得很安心。陳琳雖然天生是招小孩子喜歡的體質，但一直也沒和小朋友有過太多的交集，和小朋友說起話來也特別生硬。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溫柔一點，聲音也能甜美一些，但還是做不到。內心重復過無數遍的聲音一到嘴邊就失去了原有的溫度和甜度，冷冰冰的。

兼職的時間并不長，每天只上三節課一共三個小時，有時是上午，有時是傍晚的時候，這樣她還有很多時間做其他事情。她早就給自己做好了打算，白天有空可以看書和寫作，晚上可以到外邊地鐵附近的天橋上賣飾品。她這幾天晚上去做了市場調查，每天下班時段有很多年輕人從天橋經過，那里也有人在賣鮮花，而且城管幾乎不會出現。

陳琳花了一筆錢從網上淘了一些滿意的飾品和擺攤用的道具，一切準備就緒，今晚就可以行動。

等天黑，大概晚上七點的時候陳琳從家里把東西拉到天橋，天橋已經很熱鬧。從地鐵口陸續出來一大波人，有很多人在前邊的鮮花處停留，陳琳那也偶有幾個女孩子停下來挑選。

“老板，這個怎么賣。”一個女生拿起一對耳環問。

“49元。”陳琳看了一下她手中的那對不對稱耳環回答。

“這個呢？”

“這條項鏈69元。”

“好漂亮，你給我買一個吧。”一個女生手挽著男朋友在一旁挑選。

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陳琳計算了一下，如果一個月都能像現在這樣，兼職加擺攤一個月下來的收入也基本能維持生活了，但她需要的是還債，要更加努力。

晚上有道館兼職，陳琳吃過早餐就去了圖書館。今天是周末，圖書館里人超多，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一個座位。陳琳在書架上隨便挑了一本外國小說，看見前邊的階梯上坐了許多看書的人，自己也跟著坐了過去。

陳琳又上了四樓，在一個藝術類的書架前停住腳步。想想自己也學過一個月的畫畫，那是高考后的一個月，她和朋友去了一家畫室學習素描，每天都盯著各種不同的瓶瓶罐罐畫來畫去，最后畫煩了，就沒有繼續。

陳琳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主要講述各種繪畫技巧。她又拿起一本畫冊，看著一幅幅逼真靈動的作品，陳琳突然萌發了重新畫畫的想法。

午餐是在圖書館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吃的。這家小餐館是一戶人家開的，父子兩人在廚房忙碌，母親和妻子在外邊幫忙。陳琳特別喜歡他們家的咖喱雞排飯，味道特別好。陳琳一進店，年輕的老板娘就熱情的招呼她。

“美女，看一下菜單。”老板娘從收銀臺那拿來一張菜單放在陳琳的桌上，“我們的咖喱雞排飯、酸菜牛肉拉面、紅燒排骨都很不錯，你可以試試。”

“來一份咖喱雞排。”陳琳把菜單遞給她。

吃完午飯，陳琳去了圖書館前邊不遠的書店，這個附近最受歡迎的書店，平時人流量就特別多，現在過去已經擠滿了人，書店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樓梯道，大家喜歡圍坐在那里的玻璃圍欄下方閱讀。陳琳偶然也會一起坐在那里。

“對不起。”陳琳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子，他手里的書籍被陳琳不小心撞倒散落在腳下。陳琳和那個男子一起蹲下身子撿起書籍。

男子并沒有說話，接過陳琳遞過來的書籍后走開了。

距離道館的兼職還有兩個小時，陳琳可以繼續在書店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