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和盧象升關于是否東渡追擊韃子的問題爭執不下，高起潛一句若韃子進攻京城又當如何？

盧象升瞬間便不敢再說了。

他不敢拿京城安危開玩笑，不敢拿崇禎皇帝的性命開玩笑，即便是十分之一也不到的概率，他也不敢！

崇禎三年，袁崇煥之死的前車之鑒，那可是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刻上了一筆抹之不去的記憶痕跡。

軍事會議很快結束，眾人一致通過方案。

今日暫且休息一日，明日全速回京。

方正化雖也想東渡，想追上去尋找可以擊殺多爾袞的機會，已畢全功。

但盧象升都不敢再爭了，他也就放下了這心思，順其自然，他日另尋機會吧！

散會之后，方正化回到自己營帳。

此時雷洪與剛剛來的袁承義在帳內正說著話。

“說什么呢？”方正化走到上首，坐下道。

“屬下在給袁公公講公公安陵渡口射殺韃子之事。”雷洪拱手道。

“公公再展神乎其技，只恨沒能親眼目睹。”袁承義行禮道。

“呵呵，區區小事，不值一提。”方正化含笑，對袁承義道：“我之前走時，命人將杜度人頭留了給你，可有處置妥當？”

袁承義從旁邊方桌之上提起一個包裹，道：“已著人用石灰和藥材腌制，具已妥當。”

方正化點了點頭，袁承義辦事他還是放心的。

想想又對雷洪道：“明日大軍便要回京，我意讓你去嵩山少林一趟，討回小還丹，可能辦到？”

“這……”雷洪一聽之下，極是為難道。

“你找你師父幫忙，就說日后我必有重謝。”

方正化一時還真拿不出什么東西去少林寺交換小還丹。

他現在所擁有的物品，熱武器肯定是不能給別人的。

《葵花寶典》也是不行，就算給少林寺也不會要，因為根本沒法練。

銀票呢，倒有一張三萬兩的欠條，可那也抵不了現銀使用，再說也不知道少林寺的人貪不貪財。

身無長物，目前擁有的也只有一個殺了韃子主將的虛名。

雷洪為難道：“公公有所不知。屬下十多年前從少林寺還俗之時，恩師便已經不在了。小還丹是少林寺鎮寺之寶，方丈必然是不肯給的。”

方正化之前想著走走雷洪師父這層關系，要上一顆，日后再去還他人情，卻不想事情竟然如此棘手。

兩人正為難之間，一旁袁承義道：“既然討要不成，那就只有強取一途了。”

方正化倒是想去搶，憑著有狙擊槍和手槍在身，倒也不一定就拿不到！

他皺眉道：“我明日便要回京，河南路遠，根本分不開身去少林。”

袁承義體貼般道：“既然如此，我愿為公公走一趟。”

方正化聽聞之后，十分感動，不過還是擔憂道：“袁大哥雖然武藝不弱，但自古少林寺高手眾多，只怕……”

“公公放心，我不會孤身一人前往的。”袁承義道：“咱們御馬監雖不如東廠那般顯赫，但人脈還是有的，我會去河南邀些朋友同往。”

“那倒也行。”方正化道：“不過，袁大哥此行需得多加注意安全，小還丹能拿到最好，拿不到再想其他辦法也不遲。”

……

計議已定。

次日，袁承義脫離大軍，只身向南，往河南進發。

方正化則和雷洪跟著大軍向北，往京城疾行。

這一路再無其他變故，楊嗣昌、盧象升大軍也是加緊趕路，日行百里。

月余光景，便已到京城近郊。

京城附近雖然殘留著韃子掃蕩過的蕭條痕跡，但一打聽卻知這是半年以前所留下的，近月以來并未有傳聞見過韃子蹤跡。

原來那東渡逃命的韃子在追上多爾袞后，加油添醋的將遭遇稟報了一番。

什么明軍之中有一武林高手，行蹤如鬼魅，專殺將領軍官。

什么明軍之中有一仙人，只要輕輕捏捏手指，數里開外之人便人頭落地。

什么明軍之中有一人能撒豆成兵，憑空降下三萬精兵等等。

韃子這般賣力夸大實情，無外乎為自己戰敗且丟了杜度尸身找借口而已！

于是，逃回的右路軍向左路軍講述著一個又一個離奇的故事。

簡直是眾說紛紜，謠言四起，軍心渙散！

多爾袞幾經下令不得傳謠，但依然屢禁不止。

無奈之下，多爾袞一因軍心不可用，二因搶劫戰果太豐，不便行軍作戰，只得加快行軍，一路向北，到遵化翻越長城去了。

如此一來，倒也讓天津和山海關之間的永平府躲過了一場劫難。

楊嗣昌、高起潛、盧象升放下心來，一面讓副將領兵還歸順義、昌平，一面領著德王回還京城。

紫禁城。

建極殿之后的平臺，崇禎皇帝接見楊嗣昌一行。

（所謂平臺，又名云臺，指建極殿后門外一處較小宮室，并非一個露天平整的大臺子。）

五拜三叩之后，崇禎開始講話。

“朕命你等馳援濟南，但濟南卻城破被屠，數十萬百姓命喪韃子之手，諸卿可知罪？”

楊嗣昌等人趕緊跪下，俯首口稱有罪。

方正化跟隨眾人跪下，心道：看崇禎這架勢，難道要治我們幾人的罪？怎么楊嗣昌、高起潛卻并不慌張呢？

卻聽崇禎又道：“但濟南路遠，諸卿又是步兵，且此戰能擊斃已故賊酋努爾哈赤之長孫，當屬大功一件。”

好嘛！崇禎原來是玩的這個心思，先給你們把罪名定上，然后再表揚，看你們還好意思要賞賜不！

這倒也不是崇禎吝嗇，而是國庫空虛，根本就拿不出錢來犒賞三軍將士。

“臣等不敢居功。”眾人跪著道。

“都起來吧！”崇禎這才讓眾人站起，問道：“杜度人頭何在？”

方正化出列，將裝著首級的木盒交給了崇禎身邊的太監。

進宮之前方正化經得雷洪提醒，特意找了個木盒。

獻給皇帝總不能像給盧象升看那樣，直接用塊破布包裹著，丟過去，那是大逆不道要殺頭的。

太監打開盒子，拿到崇禎面前。

崇禎并不接過，只是虛瞟了幾眼，然后就命他收了起來。

嗯，杜度人頭肯定是要收起來的，不能用來湯火鍋，更不能做夜壺，那是要拿去告祭祖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