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兒子讀書怎么樣？”

彭順農滿臉都是驕傲之色，“村里的先生都夸他聰明！他是我們村最聰明的小孩兒！”

唐易回想了一下見到的彭言卓，看起來的確是比較聰明。可是……這種聰明更像是機靈，而不是讀書的聰慧。

“你們家搬到京城來之后，你兒子在哪兒讀書？”

“在城南的志學書院，我去看過的，很好的書院，里面的夫子也很好。”

唐易點點頭，不準備再和彭順農說太多的話。反正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兒子什么都好。

第二天，唐易穿著便服來到了城南的志學書院。

從外面看起來，志學書院沒有齊賢書院氣派，門檻也低了很多，但從里面穿出的書聲朗朗，應當也是一家不錯的書院。

“這位公子，您到志學書院有何貴干？”守門的雜役端正有禮。

唐易將捕快腰牌握在掌心中給雜役看了一眼，“我要院長問些事情。”

雜役一驚，抬頭見唐易面色和緩又孤身一人，應該不是惡客。

“公子請稍等。”

雜役進了書院，片刻，又走了出來。

“公子請跟我來。”

唐易跟著雜役進入書院。書院面積不大，但不多的幾件學堂都是坐滿了學生。大多數學生都是十來歲的少年，正在認真的讀書。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好動，能安得下心讀書的不多。這個志學書院應當是不錯的。

繞過學堂，還有一些飯堂、禮堂的地方，還有小校場。最后，才來到了院長的所在的房間。

輕叩房間三聲，雜役貼在門邊說：“院長，府衙的人來找你有事。”

唐易能聽到里面有人走動的聲音，一會兒，房門從里面被人拉開。是一個留著長須的老人，雖然年紀很大了，可雙眼很是清明。

屋內還有一個青年，原本是背對著房門坐著的，這會兒也轉過身來。他形容俊朗，最關鍵的是氣質清澈，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

“這位是？”

“在下唐易。”唐易朝著院長抱拳，“現為京城府衙副捕頭。今天來，是為了向院長問一個學生。”

院長露出幾分疑惑，但良好的禮儀風范還是讓他伸出手來，“唐捕頭請進。”

唐易跟著院長進入房間，雜役自行退下。屋內的青年也站起身來，朝院長行禮說：“院長，元青就先退下了。”

“元青任教一事，等我與諸位教習商量之后再傳信與你。”院長說。

青年再行一禮，準備退下。

“慢著！”唐易一出聲，其它兩個人都看著她。

唐易愣了一下，才說：“我只是問一兩句便離開，這位兄臺不必回避……請問您貴姓？”

青年心有疑惑，但還是很快回道：“小生姓席。”

果然是他！席元青！

唐易在聽到“元青”二字時就這樣猜測，現在不過是證明了而已。不過飛盜案已了，唐易也沒必要和席元青過多接觸。

淡淡點頭，唐易不再看席元青，轉身問院長。“院長可還記得一個叫彭言卓的學生？”

院長立刻就皺了眉頭，“記得。”見唐易等著他的下文，院長嘆了口氣道：“他有些小聰明，但心思不正，難成大器。我記得他在三年多前就退學了，唐捕頭今日來是有什么事嗎？”

“院長可知道他家里的變故？”

院長搖搖頭。唐易看了席元青一眼，見他不急的樣子，就把彭順農的案情說了一遍。

“我最奇怪的是，為何彭順農這樣看重彭言卓的讀書前程，彭言卓卻在父親入獄后不久，就轉頭成了朱家豆腐坊的幫工？而且，他與朱珣的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院長沉吟半晌，說：“我竟不知言卓退學之后還有這么多的隱情……不過，就算他父親不出事，他讀書應當也是讀不下去的。”

“這怎么說？”

“彭言卓這個學生，就像我之前說的，有些小聰明，但是心思不正。比如他在書院的時候，理解經義比別人都快，可背書比別人都慢。射術比別人都準，可能射的次數比別人都少。”

“那就是懶惰嗎？”唐易疑惑，“可我看他賣豆腐，手腳很是勤快的樣子。”

“他不是懶。”院長搖搖頭，“他就是心思不在這上面。”

唐易不敢置信地說：“難道他的心思就在賣豆腐上面？”

院長搖搖頭，表示他也不能明白。

唐易又問：“那依院長這樣看，彭言卓如果繼續讀書，還有得功名的可能嗎？”

院長這次回答倒是很干脆。“求學之道，貴在堅持。彭言卓這樣不安本分，就算是僥幸得了秀才功名，也就止步于此了。”

意料之內的回答。唐易點點頭，起身像院長告辭。

她看了一眼席元青，他一直坐在一邊，沒有開口插一句話。

想想飛盜案案卷上的寫的內容和齊捕頭他們轉述的情況，唐易也是有些同情這個人的。

從剛剛院長說的話來看，他應當是要到志學書院任教。如此也好，至少也可貼補些用度。

院長叫了一位雜役來給唐易帶路出去，唐易離開書院后便邊走邊想。

現在看來，彭順農對彭言卓的期待是完全落空了。彭言卓不僅沒有考取功名，還在父親下獄后不久就退學轉而進入朱家豆腐坊幫工。

這個轉變有些突兀，但從今天院長所說的話來看，有一些是彭言卓自身性格的原因。

想到彭順農苦挨了四年的牢獄之災，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能順利考取功名。若他知道彭言卓現在的情況……

“唉……”唐易嘆了一口氣。

“唐捕頭。”身后有人叫唐易，唐易轉過身。

小巷清凈，灰石白墻。天色微暗，云影陰沉。席元青穿著一身簡單卻干凈的白布藍邊直裰，站在幾步外含笑看著唐易，仿佛是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剛剛唐捕頭所說的案子，我有一點想法想說與唐捕頭聽，能幫上什么忙也說不定。”

聲音清朗，語氣輕柔，嘴角含笑的翩翩公子，唐易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唐捕頭，不如去茶樓細說如何？”

“嗯……好啊。”唐易的意識聽到自己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