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醒來的時候，就感覺頭上包了東西，眼睛還迷蒙著，就伸手向額角摸去。等她摸到頭上的紗布時，人也清醒了，第一眼就看到守在一邊的紅姑。

紅姑看著唐易醒來，同為女子，自然是面色和緩。唐易起初也朝紅姑展開了笑容，然而很快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腦袋里便是“轟”的一聲。

不止外衣，里衣也換過了。

“我……”唐易臉色發(fā)白，拂在額頭的手忍不住顫動。

紅姑微嘆一聲，說：“你放心，沒什么人知道。”說完，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紅姑走出室外，見沈明朗還立在屋外，也是有些驚訝。

“大人，唐……唐捕頭醒了。”

沈明朗朝室內(nèi)看了一眼，只看到唐易的腿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一下，知道唐易恐怕知道身份暴露，現(xiàn)在可能需要一些時間靜一靜。

“唐捕頭的身份……”

“大人放心。”紅姑行了一個禮，“我不是多嘴的人。”

沈明朗點(diǎn)點(diǎn)頭，“你去忙吧。”紅姑便離去了。

沈明朗看到唐易的腿往上挪了挪，應(yīng)該是坐了起來，但他也不想進(jìn)去。如果不是竇云柳的關(guān)系，沈明朗其實早就想離開了。

就這樣，唐易和沈明朗一個在室內(nèi)，一個在室外，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立在廊下，一句話也沒說。

竇云柳帶著蟲子趕到大理寺外的時候，正碰到周肅帶著府衙的人來接收悍匪。

“竇公子！”周肅喊了一聲，跑過來問：“你是來找唐易的？”

竇云柳腳下不停，邊走邊說：“當(dāng)然。”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已經(jīng)進(jìn)了大理寺衙門，周肅喚來一個小吏，要他帶著府衙剩下的人去找秦少卿，自己則帶著竇云柳往唐易休息的地方走去。

廊下，沈明朗看到竇云柳過來了，心里大松了一口氣，忍不住上前迎了幾步。

“云柳，你終于來了。”

“唐易呢？”竇云柳皺著眉，腳下生風(fēng)。

沈明朗愣了一下，“在里面……”然后，他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竇云柳和周肅就直接從他身邊走過了……

默默一個人轉(zhuǎn)過身，朝無人處翻了一個冷冽的白眼，沈明朗跟在二人身后進(jìn)了房間。

竇云柳看到唐易就是臉色一變。

唐易歪靠在床頭，頭上裹著厚厚一層紗布，身上穿著粗布衣裳，一張小臉呆滯而蒼白。更讓人揪心的，是那平常明亮的一雙眼睛，此刻隱隱透出幾分迷茫。

“唐易！”竇云柳叫了一聲，兩步跨到床前坐下。原本已經(jīng)想到了唐易的傷，卻沒想到給她的打擊這么嚴(yán)重。

一瞬間，竇云柳就在心里惱上了罪魁禍?zhǔn)字坏纳蛎骼省Ｃ髅髡f是要幫自己照顧唐易的，就照顧成了這個樣子？不過轉(zhuǎn)念想到自己安排的影虎也沒起上作用，就只剩下心塞和心慌了。

周肅雖然也大吃一驚，但好歹是看著唐易包了傷口的，所以還比竇云柳鎮(zhèn)定一點(diǎn)。

上前兩步，周肅皺著眉問：“你感覺怎么樣？”看這表情，不是留了什么后遺癥吧！

唐易聽到兩人的聲音，緩緩轉(zhuǎn)頭，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最終定到竇云柳身上。

“云柳……”

聲音嘶啞，還有種看到可信賴人的依賴，唐易不知怎么的就紅了眼眶。

“誒！”

感覺好像被人捏了一把心臟，竇云柳連忙應(yīng)了一聲，又往唐易手邊坐了坐，緊緊盯著唐易的臉，不敢錯開一眼。

可唐易順著竇云柳的發(fā)際，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的沈明朗，瞬間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鴨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紅姑是大理寺的人，紅姑知道的事，沈正卿會不知道嗎？沈正卿和竇云柳交好，竇云柳他是否知道？就算現(xiàn)在不知道，過后沈正卿難道不會告訴竇云柳嗎？

竇云柳順著唐易發(fā)直的眼睛向后看去，也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的沈明朗，狠狠瞪了一眼，轉(zhuǎn)過頭就看到唐易看著自己，眼里是掩飾不住的恐慌。

竇云柳心頭一顫，“唐易……”

“我……”唐易深吸一口氣，逼著發(fā)緊的嗓子說：“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

竇云柳心頭發(fā)慌，起身要扶唐易，唐易卻是避開他的手，讓周肅扶住了。

“我也要回府衙呢……”匆匆說了這么一句，唐易扯著周肅，飛一般地跑了。竇云柳正要跟上去，卻被沈明朗攔住了。

“你的帳，我等會兒再來找你算！”

竇云柳又要離開，仍是被攔住了，這才惱怒地拍開沈明朗的胳膊，說：“你攔著我做什么？！”

沈明朗問：“你跟上去又能做什么？”

“我……”竇云柳噎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句話，臉都憋紅了。

半晌，竇云柳示意蟲子去找唐易，等蟲子走了，才頹然道：“我是做不了什么……不，我現(xiàn)在雖然做不了什么，以后卻不一定！”

沈明朗上下掃視了竇云柳一圈，“你有什么打算？”

竇云柳轉(zhuǎn)過身，視線眺向遠(yuǎn)處的屋檐，“我準(zhǔn)備去舅舅面前求個差。”

沈明朗略一沉吟，“京城府衙通判？”

竇云柳斜眼看了沈明朗一下，“猜得這么準(zhǔn)？”

“能照顧到唐易，又是你能做的差事，可不就這么一個。太低了不符合你的身份，太高了你不能擔(dān)任。”

竇云柳微嘆了一口氣，“和你比起來，我差太遠(yuǎn)了。”

沈明朗勾勾嘴角，“你才發(fā)現(xiàn)嗎？”

他以為竇云柳會像以往一樣反過來譏諷自己，卻沒想到竇云柳沉默片刻，才說：“是啊……才發(fā)現(xiàn)。”

這該怎么接？沈明朗微咳一聲，想起自己攔下竇云柳的初衷，試探道：“你想當(dāng)差，都是為了唐易？”

竇云柳眉頭微皺，雙手背在身后不由地捏成了拳頭。“應(yīng)該說，是他讓我發(fā)現(xiàn)了自己還不足以保護(hù)別人吧。”

“你想保護(hù)誰？唐易？”

竇云柳反射性就要點(diǎn)頭，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太對勁。“你到底想說什么？”

沈明朗微瞇的雙眼緊緊盯著竇云柳的表情，半晌，微微一笑，“你對唐易真好，你為他改變了很多。”

想起唐易，竇云柳心里如同灌了一道溫泉，也笑了。

“他和我們不同的。”

“哪里不同了？”

“哪里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