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你把他們給我吧。正好我們年歲相近，以后也能相互作伴呢！”

皇帝還未發話，就被身側的少年皇子扯著袖子一頓撒嬌。而此等動作旁邊的宮人似乎也早已習慣，各個面色不改，絲毫不以為忤。

那皇子年約十五六歲，又非五六歲小孩，作此小兒之態似乎好像有些沒有體統。但現世的小鮮肉二十五六歲還嫩得出水的大有人在，各種撒嬌賣萌毫無壓力，秦允文反正是早就司空見慣了。也不覺得異樣。

別的影衛在訓練中都早已摒棄了七情六欲，更加視而不見。

“胡鬧。”皇帝語氣寵溺的斥了一聲。道：“你皇兄還在此，怎可沒有長幼尊卑？太子先挑。你給我老實一點。”

那皇子輕輕嗤笑一聲。

雖未再說，志得意滿之意卻呼之欲出。

站在另一旁似乎毫無存在感的皇子原來是太子。只見他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身穿一身月白色常服，面色從容，對皇弟的挑釁似乎還帶了幾分來自兄長的關愛。微微一笑，道：“父皇，五弟還小，你若不給他，他怕是得翻到皇宮的屋頂上去揭瓦了。兒臣不為他考慮，也得為宮里的磚瓦匠著想不是？”

皇帝“哈哈”一笑：“我看沒錯。”

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笑意卻不達眼底。

太子仿佛視而不見。轉身隨意指了兩名離他最近的新晉影衛，便默默的退后一步，意示已經選好。

“那我就多謝皇兄啦。”五皇子眉目之間，得色更見分明。

“你們誰是影文？”

五皇子雖然問了，可他視線卻早已篤定的鎖在秦允文面上：即使眾影衛臉上都覆著黑巾，可獨有這個少年通身的引力似乎遮擋不住，哪怕低眉順目，也仿佛昂首挺胸。

秦允文上前一步。抱拳為禮。

五皇子撫掌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他忍不住上前，對著秦允文露在面巾外面的雙目看了又看，一邊“嘖嘖”稱贊：“聽說影文長相出眾，實力也超群。本皇子可是如雷貫耳。你就把面巾摘掉，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可好？”

五皇子眼中是純然的新奇，就像孩子得了父母精心饋贈的禮物，就迫不及待想要拆看一樣。

秦允文看了他一眼。口稱：“殿下謬贊。影文愧不敢當。”說著從善如流的抬手將面巾拉了下來。

霎時間偌大的觀星臺上面連月亮都似乎慚愧黯淡了幾分。所有的光華都往一人身上匯聚而去。

少年的容貌越長大，似乎就越精致。獨屬孩童的軟糯弧線已經從臉頰眉目各個細節悄然蛻變，日益疏朗分明。每一根線條，每一處轉折，都好似一名絕世的書法大家靈感降下時揮灑的一幅字，一勾一畫無不流暢灑脫，妙到巔毫。張揚處如艷陽高照，鋒芒不敢逼視；收斂時似春風化雨，溫潤絲絲入心。

眾人如飲醇釀。醒過神時早忘了今夕何夕。

“你……你……”五皇子本來準備了許多贊譽之辭，只待影文露出真容時好好夸贊一番，來一個主從盡歡。可是，影文面巾這一摘，他才深刻的感受到了何謂詞窮。

他覺得，就算他準備一篇窮極詞藻的華章，也無法在這張臉跟前誦得出一句。

就如秦允文現世的粉絲，當中何嘗缺乏著書傳世、世人稱道的才女？但看到他時，也只能退化到嗷嗷一陣狂嚎，然后大叫一聲“臥槽，好帥！”……

五皇子言辭也退化了。半晌才道：“果然是……盛名無虛……”

可惜了影衛始終是影衛。空長著這樣一張占盡優勢的臉，卻生而只能活在暗處。縱然自己是他之主，也不能總把個影衛叫到明處，只為看他的臉吧……

別說，想想還真刺激。

……

月影西斜。

宮里某處偏殿的屋脊上，沉默的坐著兩道黑影。都不約而同的眼望著天邊快要沉下去的月亮。

這或許是他們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沐浴在月光底下了吧……

一向懵懵懂懂，不識愁為何物的影帝，人生中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巨大的迷惘。他也不懂這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惆悵憋悶。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秦允文的臉上，又把面巾戴了回去。身為影衛，本來就是不露真容的。

“文哥。”影帝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秦允文挑眉回看，他才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囁嚅著道：“文哥，你別這么看著月亮，我剛才真感覺你會看著看著就飛走了……”

秦允文：“……”？

秦允文自然見不到自己的眼神適才有多縹緲。

仿佛要看破虛空一般。

他只是忽然回憶起來，自己曾幾何時也在這同樣天未亮的時刻，坐在同樣一片空空的場地。身上同樣吹著冰涼的風……雖然有些冷，卻也稍稍化解著他整夜拍戲的疲憊。

身前還有許多兢兢業業的工作人員，拖著同樣疲累的身軀，卻也熱火朝天的搬運著器材。而導演，早就歪在一張躺椅上困倦的發出了鼾聲……

察覺面巾底下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時候揚起了一道微彎。秦允文略頓了頓，然后默默的將它壓了下去。

“文哥……我們真的是影衛了？”

“……嗯。”

“那，那真好啊……呵呵。”影帝不知所措的搓了搓大腿。事實上任何一個影衛，都不會有他此刻這樣的茫然。他們都內心堅定，都忠心耿耿，都一往無前。遇到事情，可以毫不猶豫的拿自己命去堆。相較之下，這些無用的情緒他們真的察覺不來。

可影帝從小就在文哥的熏陶之下長大。秦允文無法明著和組織對著來，但他可以最大限度的去保護一個孩子內心最純真的柔軟。

影帝長到十六還能這么天真懵懂，說到底是他的功勞。

秦允文笑道：“是啊。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抽查你的功課，不會有人成天驅使你練功，不會有人時時刻刻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了。豈不是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你在害怕什么？”

“……”影帝萌萌噠眨巴了幾下眼睛。眼神兒可見的明亮起來。

憨孩子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接下來面臨的都將是什么。

橫豎不管是什么，他文哥都在。又何須他去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