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請節(jié)哀順變,現(xiàn)在仵作已經(jīng)到齊了,讓他們看看能不能查找出大夫人的死因。”
管家李臣上前,輕扶龍玄霆的肩膀,壓著沉痛的聲音說。
龍玄霆抬起頭,轉臉回頭屋里的仵作們。
宋玉致看到他那雙原本像黑鉆石的眼睛,現(xiàn)在變得血紅,帶著一點腫,俊朗的臉上有著無法壓抑的悲痛。
她的心,像被一根細線在上面輕輕的扯過,有說不出的難受。
“查不出我阿娘的死因,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要死!”
本是溫柔的少年,一出聲,冷冽悲憤得像從修羅地獄里走出來的閻王,讓在場的仵作們身子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充滿了緊張感。
仵作們,包括宋玉致,圍在尸體前,開始仔細檢查哪里不對路。
尸身表面沒有任何損傷,嘴唇指甲也不見異樣的青黑,用銀釵探入喉中,顏色鮮白,沒有變色,可見不是刀傷,也不是中毒身亡。
根據(jù)平時為死者治療保健的幾個醫(yī)生口供,她生前身體健康,并沒有肺腑腎臟之內(nèi)疾,也不像是心肌梗塞而死癥狀……
一眾仵作面面相覷,找不出死因之異常,想到剛才龍玄霆威脅,都暗自發(fā)抖害怕。
宋玉致夾在這些大人仵作中,仔細地檢查尸身,從頭發(fā)到腳趾,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放過,終于被她發(fā)現(xiàn)異常了。
在死者的肚臍下,隱約看到有一血暈,差點被剛長出的尸斑所遮掩住了。
“爺爺,看這里。”
她指著那血暈對宋涼說,“死者可能被人用利刃刺入腹中而死的。”
她這話立刻引起了其他仵作的嘲笑,“小丫頭,你還是回家玩過家家去吧,這腹部沒有任何傷口破損處,怎么可能被利刃刺入?”
“宋仵作,你也真是的,沒本事就算了,還帶著娃娃來搞亂科場,想要混吃混喝也不是這樣子混法的。”
另外一個認識宋涼的仵作很不滿的指責說。
“玉致,為什么你這樣子說?”
宋涼不管其他人,詢問宋玉致。
“這尸體腹部表面上不見任何傷痕的地方,但是,不代表不被刺傷腹部。”
宋玉致一副小大人模樣說。
龍玄霆也認出了宋玉致正是剛才他在街上救下的那個女孩,他自己年紀也不大,不過十五歲而已,自小聰明的他,并不會認為大人就會比小孩子聰明能干。
“既然沒損傷,利刃從何處插入腹部?”
他出聲問。
作為兒子,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母親死亡的真相。
他和父親一樣,不相信身體健康的母親是死于急病的。
“根據(jù)《冼冤錄》的疑難雜說所記載,檢驗婦女尸體,不見傷損的地方,要驗看陰門,恐怕有人從這里插刀入腹內(nèi)。刀離皮淺的,便肚臍上下微有血暈出現(xiàn),你們看,這里正好有個淡淡的血暈……”
宋玉致的手指指向死者肚臍那個淡紅血暈,淡定的說。
在場的這些仵作,要么是家傳仵作行業(yè),要么是出身貧寒,沒有辦法從事其他生計,才不得不做殮葬仵作混口飯的。
他們一般都不識字,就算識字,也只認得皮毛,根本沒機會,也讀不懂《洗冤錄》這種書,甚至聽都沒有聽過,平時驗尸,都不過是憑著祖?zhèn)骱妥约簩嵺`經(jīng)驗而已。
但是龍玄霆知道有《洗冤錄》這樣子一部奇書,南宋著名仵作宋慈所著,用于驗傷、驗尸、辯傷、檢骨,內(nèi)容豐富,見解精湛。
他只聽說過,但沒讀過,也沒有興趣讀,沒想到,眼前這個鄉(xiāng)下小女孩竟然熟讀這書。
“要證明小女娃說的是不是真的,得檢查陰門才是。”
一個仵作出聲說。
其他人默不作聲。
這死者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是司令夫人,可是沒有誰敢隨便檢查它的陰門。
龍玄霆也不愿意這些男人檢查他母親的隱私之處,他看向宋玉致,想了一下,出聲說,“其他人出去,讓她來檢查!”
其他人如獲大赦,迅速的走出門外。
宋涼有點擔憂地摸了摸宋玉致的頭,叮囑說,“一定要細致檢查,不要妄加判斷。”
宋玉致點點頭,心里也有點緊張,害怕自己判斷錯誤,眼前這個小哥哥會殺了她。
“大少爺,我一個孩子檢查不方便,能不能請來兩個穩(wěn)婆幫忙?”
宋玉致覺得應該讓在場多兩個證人,而且穩(wěn)婆對于**陰門的檢查,會經(jīng)驗更加豐富。
龍玄霆讓管家請來兩位穩(wěn)婆。
宋玉致指揮兩位穩(wěn)婆檢查死者的陰門,果然發(fā)現(xiàn)有損傷,不過,傷口處被迅速用冰封住,血液流不出來,表面上就看不出任何異樣。
“我阿娘被刀這樣子刺進去,為什么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龍玄霆問。
“我的猜想是,令母被注射了麻醉劑或者是服用了麻沸散,全身處于麻醉昏迷狀態(tài),任人宰割沒有知覺,所以少爺可以從這個方面入手查案。”
宋玉致小臉沉靜,說話有板有眼,像成熟的大人一樣,讓人此刻忘記她不過是十一歲的小女娃。
“辛苦了!”
龍玄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對管家說,“賞她一條小黃魚。”
民國時期的金條,主要有“大黃魚”和“小黃魚”兩種。大黃魚指十兩一根的金條,小黃魚則一兩一根。
宋家兩爺孫,拿著賞金走出了司令府。
宋涼滿臉喜悅,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黃金,更別說還能擁有一條黃金。
在回家的路上,他們被那一幫仵作氣勢洶洶的攔住了。
這些仵作什么賞銀都得不到,還幾乎是被用棍子轟出司令府的。
然而宋家爺孫得到賞金,而且還不少。
同是千里迢迢從鄉(xiāng)下來的仵作,憑什么他們就得賞金?
羨慕妒忌讓他們的眼睛紅了,于是糾集起來,攔住送家爺孫,要分一杯羹。
“宋仵作,獨食難肥,不如把你的小黃魚拿出來,我們一人分一點好回家過年!”
身材高大健壯的李仵作上前,雙手叉腰,一副兇神惡煞,甚是嚇人。
其他人呈包圍之圈。
宋涼緊緊揪住宋玉致,怯弱的他害怕這些人,但又不舍得把金條分出來,唯有戰(zhàn)戰(zhàn)栗栗的說,“你……你們怎么能這樣子?這是少爺賞我孫女的。”
“既然你不講情義,那我們也不客氣了!大家上!”
李仵作上前,一把按住了宋涼,其他人也七手八腳的按住,還有一個抓住了宋玉致。
“你們這些強盜,放開我和爺爺!”
宋玉致用力咬那人手臂,那人生痛,松開了她。
她拔腿就跑,看到不遠處有一人騎馬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叫,“救命啊,有強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