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率先反應過來，對著楊秧露出一抹不失禮儀的微笑。
楊秧點點頭，亦不置一詞。
姜季禮卻不同意，執意給了二十文錢，“朱大哥如果想預訂我下一次的貨物，直說就是，不用這樣的。再說，你做這份生意也不容易，所以你就別跟我推脫了吧？”
那位朱大哥嘆了一口氣，收下了姜季禮的銀錢，但卻又額外多切了點肉進去。
姜季禮道了聲謝，帶著楊秧就轉身離開了。見著楊秧臉上有些莫名，姜季禮開口解釋，“這個朱大哥，是第一個買我的野貨之人，當時他還沒接手這肉鋪攤，只是看著我可憐，便央求他爹買下我帶出來的野物……人是好人，可惜天有不測風云，家中突變，家里只剩他跟三歲多的小幼兒了。”
楊秧暗自唏噓的同時，也改變了對姜季禮的看法。
原以為他是守財奴呢，卻沒想到也有自己的原則底線。
楊秧想起他剛剛說的咳嗽不適合吃魚腥的話，不禁又追問了下去，“還有什么禁止嗎？”
“你是說師娘的病？”
“嗯。”
“酸澀，辛辣刺/激類的最好都不要吃。”
“好，我記住了。”
說完這句，倆人不再有語言交流，只靜靜地穿梭在林間小路，默默地返程。
原本，楊秧覺得他的那兩個燒菜鍋與燒飯鍋子是給他自己買的，卻不想直接套在了他之前剛弄好的土灶上，“嘿，尺寸剛剛好呢！”
楊秧掏出錢袋子，“多少銀兩？我給你。”
姜季禮手上一頓，扭頭看向了楊秧那干干扁扁的錢袋子，忽而笑道：“二兩。”
楊秧：“……”
半響，她才又道：“那就先欠著吧。”她就是給完她所有積蓄都不夠啊。
姜季禮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道：“那我可要收利息的。”
楊秧：“……”
看著楊秧那糾結的小表情，姜季禮不厚道的大聲笑了出來，“哈哈……逗你玩呢，這玩意兒怎么可能那么值錢？”
楊秧：“……”
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好像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是多少？我給你。”
聽著楊秧略帶生氣的言語，姜季禮沒敢繼續逗弄，只道：“先欠著吧。”說完，扭頭繼續搞他的那兩個新灶頭，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然，楊秧卻是契而不舍地追問了起來，“多少？我給你。”
“鍋頭安好了，你明天再燒火，今天就先用舊灶吧。”姜季禮說完，也不等楊秧搭話，自顧自地往外走去。
楊秧：“……”，見過追債追得想殺人的，還沒見過怕被還債的呢！
在姜季禮差不多走到大門口時，楊秧這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謝謝。”
姜季禮腳步一頓，回頭痞笑道：“我比較喜歡有實質性的謝意。”
楊秧也沒多想，“那，吃個晚飯再走？”
“好。”說完，像是怕楊秧返回似的，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提著剛剛買回來的肉就去后院處理去了。
楊秧：“……這人真是！”
“呵呵……”
忽然，身后傳來一聲低笑，楊秧回頭，發現楊李氏不知何時竟然走了出來，正一臉興味地看她的笑話。
楊秧那張繃著的臉上似乎有一絲龜裂。
楊秧不欲多言，轉身進她的屋子里淘米煮飯，熬中藥，待米飯進鍋之際，姜季禮也弄好了肉回來。丟下一句“我去弄點別的食材”便又走了出去。
楊秧沒管他，自顧自地燒火，等米飯煮好時，換上了一口燒水用的大鍋。放藥材，熬藥湯給楊李氏藥浴用。
等姜季禮回來之時，楊秧手上的湯藥也全部熬好，并放在一邊放涼。
看著姜季禮手上的一把長長的青豆，楊秧有些納悶，“豆角？哪來的？”要是沒記錯，這斯也才回來沒幾天吧？不對，他在楊家村壓根就沒田地啊。
楊秧那懷疑的小表情實在是太惹眼，姜季禮只恨不得敲開她的腦子，看看里面都想著些什么。
但，這么粗暴的想法，他舍不得用在他的小姑娘身上。
他頗為無奈道：“豆角是楊子越家的，姜是山姜，能去魚腥味，還有這個是野生的很酸的西紅柿。”
后面他說的這兩樣，楊秧自然懂，只是平時她們家都不怎么需要，剛剛也沒想到要去弄點回來。
很不合時宜地，楊秧萌生出一種姜季禮非常適合居家的想法。
楊秧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地搖搖頭，道：“那趕緊弄吧，餓了。”
姜季禮有些好笑地點點頭，“好。”
兩個人的合作下（姜季禮掌廚），飯菜很快就上桌了，豆角炒肉和一盤簡單的西紅柿悶魚。
兩個菜，放在前世，算是家常菜。可是，放在這里，楊李氏卻眼含淚珠。
兩年了，足足有兩年了，她們母女就沒再嘗過肉末的味道了。
不是說她有多貪那一口肉味，而是楊秧，本就是需要補充營養的年紀，卻被硬生生地餓瘦成皮包骨的模樣兒。
她心疼啊。
楊秧伸手摟了摟楊李氏的脖子，道：“娘，我們今后只會越來越好。”
“嗯。”楊李氏抹掉了眼角的淚珠，笑道：“嗯，娘信你，趕緊坐下吧。”
說完，又招呼姜季禮，“季禮快吃，今天謝謝你了。”
姜季禮笑瞇瞇地夾起一根豆角，看著楊秧意有所指地道：“這就是謝禮啦，師娘。”
楊秧：“……”
楊李氏忍俊不禁。
一頓飯下來，三人吃得和樂融融。
姜季禮幫楊秧收拾好碗筷什么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這下確實不能多呆了。無聲嘆了口氣，道：“我走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只三個字，楊秧硬生生地聽出了他的不舍。
楊秧默。
須臾，在姜季禮抬腳要走之時才開口道：“我送送你。”
姜季禮自然不會拒絕，“求之不得。”
在分別之際，姜季禮側頭看向了楊秧，“明天我還進山里，你去嗎？”
“去吧。”雖然采藥材賣不是長久之計，但目前來說確實是唯一的收入來源了。
姜季禮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甚了，“那明天時辰卯正（6點）我來等你。”
楊秧沒有異議，點點頭，轉身往回走。
看著楊秧離去的背影，姜季禮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暗道：“性子變了，似乎更難接近了呢。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