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年末，饒是白紙如謝瑤環，也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

“兵部尚書是病了嗎？”

年末封筆，謝瑤環偷得半日空閑，約了張九齡喝茶。張九齡聽著她嘰嘰咕咕說些工作上的事，一旁茶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直暖到人心窩里。

“沒有，精力旺盛活蹦亂跳。”

“那在忙什么？竟然一面也沒見到。沒聽說最近有什么要緊的戰事啊？”

張九齡大約能猜出一二，覺得好笑：“兵部尚書腰桿硬著呢，可能不屑與爾等為伍吧。”斟了一杯茶，安慰道，“你也不必在意。兵部尚書年事已高，兵部的事都是姚侍郎一手抓，這個尚書可有可無。姚侍郎總還好相處吧？”

謝瑤環自嘲道：“姚侍郎倒是很好，或許他心里也瞧不起我們，只是不表現出來罷了。”

“瞧不瞧得起奉宸令我不知道，但你是進士出身，絕不會瞧不起你。姚侍郎本名元崇，曾被選為高宗皇帝的挽郎，可以憑門蔭入仕。可他事后未去吏部注冊，而是改名姚崇參加科舉，獲捷后才授了濮洲司倉。所以管你是內官外官，進士出生，他總會高看你一眼。”

“一個進士出身，竟有這么多的好處。”

“十年寒窗苦讀，總不是白讀的。”

“看來我進京趕考真是來對了。不知道我家里收到我的信沒有，但求父母大人能原諒我這個不孝女。”

“你這件事做得確實驚險，只是你運道好，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不過令尊令堂總會原諒你的，若我有這么一個掌上明珠，哪里舍得責怪呢？”

張九齡的話忽然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謝瑤環嘻嘻笑道：“那就祝張兄早日得一個掌上明珠。”

張九齡抬頭，凝視謝瑤環盈盈的眉眼。進京幾年，她雖沒長高，但褪去了稚氣，越發清麗柔美起來。若不是湊巧進宮做了女官，只怕真的是瞞不住了。

他這兩年挖空了心思，不過都是在準備著，如果真的瞞不住了，要怎么辦。

一朝危機解除，他覺得肩上的擔子驟然卸下，滿身輕松，心中卻空落落的。

張九齡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干澀的口舌，笑道：“借你吉言。”

轉眼冬去春來，草長鶯飛的二月，神都剛剛從厚重的冬裝中解脫出來，天子的射箭比賽就鑼鼓喧天地開始了。

為了這次比賽，姚曌特意設立了不菲的獎金。但京中的文官武將們，哪能是為了獎金才來比賽的呢？但凡不是拉不動箭起不了身，通通報名參加，場面很是浩大，不比當年殿試的動靜小。

張九齡這種毛頭小伙自然不能落下，被秘書省直接提溜到射棚，一列排開的都是青年郎君，射得不怎么樣，場面倒是很好看，吸引了一波貴女宮婢前來圍觀。

謝瑤環在張九齡上場的時候，給上官昭容打了聲招呼，偷偷溜過來看一眼。自認識張九齡起，他的神情舉止都和他的衣衫一樣一絲不茍，難得能見到張兄射箭，實在是走過路過不容錯過。

也不知張九齡是怎么在人山人海中發現的謝瑤環，兩人目光一對上，謝瑤環條件反射地沖他笑，張九齡箭一歪，手一松，啪的一聲，箭直直飛到旁邊人的靶上，正中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