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的傾覆下，街頭瞬間變得空無人煙。要么歸家去了，或是找地兒避雨去了，連乞兒都匆匆離去

唯有一人，不是如此

站在屋檐下避雨的人，紛紛看著大雨中在街頭巷尾來回穿梭，并且呼喊著的女子

發髻因奔跑而散落下來，又因大雨無情的沖刷而凌亂不堪。藕色衣裙緊緊的貼著身子，在黑色斗篷的掩蓋下，隱隱可窺探出凸顯的完美身材曲線。左腳鞋尖一顆明亮的粉珍珠，閃的晃眼，右腳卻不見有，可見這女子心中的急切

身后緊跟著的侍從與丫鬟也未撐傘，隨著這女子奔跑著，似乎除了這般就無計可施

人們看著其狼狽的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小巷，單薄的身軀顯得弱小卻堅毅，仿若不找到就不罷休

隨著女子不懼風雨的疾奔，黑色斗篷騰空而起。從遠處看去，仿佛一張黑色的翅膀，正待乘風飛去

也不知這么一個弱小的女子，如何有這么多的精力。侍衛與丫鬟皆癱在了泥濘里，任頭頂的雨水拍打，而女子卻仿若不會疲憊一般，仍在尋找著

“公子在看什么呢？看了這么許久！”小書說著朝窗前走來，似乎要探個究竟，到底是窗外的何物引得自家公子瞧了這般久

“啪嗒”一聲，窗子掩上了

“沒什么，只是好久未曾下雨，久到差點就要忘記雨聲了”一道沉悶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就像一粒黃豆落下般抨擊人心

“是啊，上回下雨還是凈空大師在京城求雨頌那次呢”

“寒哥哥……寒哥哥你在哪里？我求求你不要再躲了好不好？”

“于寒你再不出現我就再也不等你了！”

“公子，樓下是有人再喚你么？”小書一臉疑惑的說著，作勢又準備打開窗子

于寒背對著小書而立，故而小書未曾瞧見的是，于寒此刻緊鎖著的眉頭連水都抵不進，緊閉的眸子，緊抿的唇角無一顯露其滿懷的愁緒

“你在這等著師父，我去去就來”話音剛起，等也不等小書回應，于寒就疾步離去，以至于小書連話也沒能聽全

雨勢明顯上升，躲在屋檐下本欲待雨小一些就沖歸家的人，也只能持續耐心等待。也有些手里有點銀錢人，選擇進店消費繼而避雨。因而這一日，各大商鋪皆賺了個滿懷

來到樓下，于寒一刻也未停頓，直接向大雨而去

人生如戲，卻總是在你眨眼的功夫，戲就落幕

也許正是選擇的那個瞬間，將一切丟失

這日小書并沒有等到于寒歸來

這日于寒差點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

這日的雨不見停歇

福香樓

作為廂房里最閑的人，任堯不得不起身上前去開門

見是啞婆，便示意性的點了點頭，側身讓進

只是啞婆卻未進門，而是看著商陸啞著嗓子誠懇地請求道：“奴婢能否請求姑娘隨奴婢走一趟？”

商陸從未見過啞婆這個模樣，忐忑又懇切。見狀商陸并未猶豫的站了起來，沖大家點了點頭溫和道：“我先走一步”

隨著啞婆走出來后，啞婆也并未多言，商陸也只好沉默的跟著啞婆來到了一條小巷深處的院子外

這時啞婆才對商陸解釋了一番

大門虛掩著，啞婆輕輕推開門讓商陸先走了進去，隨后才自己走進來又關起來門

宅院很小，只有主臥跟東西兩個房間。東邊的做了廚房，右邊的大門緊關著，大約是做了雜物間

小小的院子，打掃的極為干凈，還專門辟了塊地種了些蔬菜，另外還用黃泥土堆了個雞窩，兩只大母雞正乖乖的蹲在窩里，似乎在下蛋

臥室的門掩著，窗打開著，間或從里頭傳來幾聲沉悶又猛烈的咳嗽聲，似乎不將心臟咳出來便不罷休

啞婆聽見了便連商陸也顧不上理會了，一個箭步沖向屋里去

“麼麼！”

“奚書啊……小姑娘呢？小姑娘沒來么？”屋中老人的聲音極為低沉

“來了，麼麼先喝點水罷”

“好好”

站在門口看著雞窩里頭母雞的商陸，輕輕挪動了下腳尖，卻始終沒有推門而入

還是老人又問起了一遍，遂啞婆走了出來，卻仍舊沒有說什么，只是一雙沉默的眸子對商陸彎了彎

在啞婆無言的鼓勵下，商陸終是走了進去

“是小姑娘么？”老人躺在床上，歪過頭來輕聲問著

商陸只沉默的朝老人走去，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或者說她不知該說什么，因為她甚至不知曉老人口中的小姐又是何人……

“是呢，麼麼！”啞婆沖商陸眨了眨眼，代為答道

待商陸走到了床邊，老人才看清商陸的模樣

“長得……跟姑娘可真像……”老人握著商陸的手，輕輕撫摸著，聲音哽咽了起來

商陸在床邊坐了下來，輕柔地替老人擦干了淚，彎了彎眸子輕聲說道：“難為麼麼了”

老人一直握著商陸的左手，一刻也未松。見商陸這般模樣，淚水反而流的更兇了

要強了一輩子，堅持了一輩子，卻在見到商陸之后瞬間瓦解

她能夠安心的睡去了，她想

商陸并未安慰，而是一直替老人擦拭著淚水，眼眸溫柔

“小姑娘，讓奴婢為您梳次發罷？”老人止住眼淚，笑著問道

“好”

商陸與啞婆扶著老人來到了銅鏡前，給老人搬來一頂略高的椅子，待老人坐下后，商陸才在銅鏡前坐好

啞婆輕扶著老人，又給老人遞上木梳。老人抬手緩緩將商陸的發髻散開，木梳輕輕柔柔的穿過每一根發絲，就如同母親的手掌心撫摸著

從銅鏡里看到的老人，少了些病態，也少了些時光帶來的皺紋，瞧起來健康年輕了許多

從銅鏡里看到的老人，少了些愁緒，也少了些時光帶來的傷痛，瞧起來靜逸祥和了許多

從銅鏡里看到的老人，少了些滄桑，也少了些時光帶來的痕跡，瞧起來柔和細膩了許多

她永遠也忘不了銅鏡里老人看她的眼神，她此刻如是想著

“小姑娘的頭發真好”老人贊嘆不已

“麼麼的也不差呢”商陸彎著眼角，看著銅鏡里頭溫柔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