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國的膽囊炎雖然沒有辦法根治,但好歹是控制住了病情,只要平日里在飲食上多加注意,不要食用容易引發癥狀的食物便可。而他腿里的鋼筋也已取出,經過大半年的康復,現已行走無礙。原本眾人擔心的跛腳后遺癥,也絲毫看不出來。施家人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現在他們又將所有的關注點都聚焦到了小寶和蕾蕾身上。這一年正是他們參加高考的關鍵之年。
小寶雖然比蕾蕾早出生半年左右,但按照學籍制度,小寶和蕾蕾的入學時間是一致的,兩人一直是同年級生。如今施家的兩個孫字輩同時要參加高考,施家上下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高考前夕,施大妹特意打了一通電話給施大國,將蕾蕾的準考證號,考試日期以及考場地址都要了去。
“大姑姑要這個做什么呀?”蕾蕾不解其意地問著施大國。
施大國則是不置可否的樣子。
倒是一旁的楊慧聽到后,語帶譏諷地說道:“還能干嘛?搞迷信活動去唄!”
施大國不動聲色地瞟了楊慧一眼,楊慧則假裝不見。
“搞什么迷信活動?大姑姑不是共產黨員嗎?還做過婦女干部,她怎么可能會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呢?”蕾蕾無法接受楊慧的說辭。
“她搞這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為了讓女兒相信自己的話,楊慧緊跟著補充道。
“咳咳……”施大國清了清喉嚨,“大人的事別瞎打聽。抓緊復習,還有兩天就高考了,專心點。”
施大國說完后,楊慧母女二人皆閉口不再言語。
轉眼七月過半,蕾蕾順利拿到了本地一所大學的入學通知書。施大國第一時間向施家人報了喜。這是蕾蕾讀書以來,他第一次因為女兒的學業而露出欣喜的笑容。打完電話后,他也從施小國處得知小寶也順利得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學。自此,施家人的心終于定下來了。
“老天真是保佑我們施家,我這一年的香算是沒有白燒。”施大妹在電話里對前來報喜的施大國說道,“不過,大哥,這燒我能代燒,可這燒香的錢還得你們自己出。”
“你也是幸苦了,跟在我們身后沒少費心,為了小寶和蕾蕾這考大學的事,也是操碎了心。”施大國感激地說道,“燒香的錢等我這次回去就補給你。”
“都是施家的孩子,我這個做姑姑的上些心是應該的。”施大妹謙和著說道。
那年假期結束前,蕾蕾特意帶著入學通知書,隨著施大國和楊慧一同回了一趟老家。這是要讓施老太太親眼看一看孫女的入學通知書。
“好啊!好啊!”施老太太捧著入學通知書,喜不自禁。盡管這上面的字她一個兒都不認得,但她依舊是將手指覆在字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樂得合不攏嘴,“這要是按照老法兒說,蕾蕾可是考上進士了。施家出了女進士啦!”
“那是封建社會的說法,現在可不時興這么說了。”蕾蕾糾正道,“再說,以前進士四年考一次,一次才中幾十來個人。如今高考年年有,錄取率也越來越高,大學生不稀奇啦!更不能與古人的進士及第相提并論。”
即便被蕾蕾反駁了自己的話,施老太太依舊一臉笑容,說道:“那也是不容易的。你看我們周邊這些個人家,就沒有出過一個像樣的大學生。你這是為咱們施家爭了口氣呢!我也沾了你的喜氣,別人現在對我都尊敬著呢!”
蕾蕾陪著笑臉說道:“人家尊敬您,那是您的年紀在這塊兒是最長的,輩分又高,并不是我考上大學的緣故。”
“有的,有的……”施老太太固執地念叨著。
“您要堅持這么說的話,小寶哥哥也考上了大學,這里面也少不了他的功勞。”
“都有,都有……”施老太太把個嘴都快笑歪了。
午飯后,施大國到地里幫著施老太太干掉點農活,蕾蕾和楊慧則在客堂間里陪著老人說話。
“媽,這次我們回來,給你拎了一桶醬油回來。”楊慧賢惠地說著,“上次大國說你這兒的醬油沒了,我們家附近的超市里前兩天正好搞促銷活動,醬油打折。我一看這牌子是你平時用慣了的,就買了一桶回來。”
“我看到了,你有心了。”施老太太感激地說著,“你是不知道,那幾天醬油快用完了,把我急的。大國受傷后,這回來的時間比以前少多了,身邊沒個跑腿的人,買東西都不方便。”
“不是還有小國嗎?你實在需要什么東西,讓小國幫你買嘛!”
“你是不知道,我可真不敢再叫他幫我買東西了。”施老太太倒起了苦水,“上次我想吃魚,就給了他20塊錢,讓他幫我去買一條鯽魚回來。你知道的,我就一個人吃飯,要是這魚太大了,頭天吃不完,放一晚就要餿了。所以,我讓他給我買條小的回來。你猜結果怎么樣?”
施老太太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出去一個多小時兩手空空的又回來了,說是轉了好幾個地方都只有大的,沒有看到小的。你說氣不氣人?我是魚沒吃到,錢也沒了。”
蕾蕾一聽這話,心說道,這施大國之前還抱怨楊老太太買菜不靠譜,沒想到自家弟弟居然也是這么個德行。
“這話是怎么說的?”楊慧抓住了施老太太話里的最后一句,追問道,“小國沒把錢還您?”
“沒有。”
“那您沒問他要?”
“怎么沒去要?他硬說還我了,我有什么辦法?”
楊慧聽完后,只得無語地撇了撇嘴。
三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說著話,楊慧突然瞄到門邊矮桌上放著的兩個信封,樣式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因為在市區時都是她在當家,水電煤全是她在繳納,每個月定時會收到這種樣式的信封。她悄沒聲息地走到矮桌邊拿起信封看了起來,見上面印著的是施小國的名字,便抽出里面的紙張繼續看了起來。里面總共有兩張紙,都是已繳清費用的賬單存根。楊慧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媽,這小國家的水電費賬單怎么會在我們這兒?”楊慧放下手中的信封,轉回身,走到施老太太身邊坐下。
“這個啊……”施老太太尷尬地笑了笑,“這賬單是上個月的,已經付掉了。”
“我知道。”楊慧不動聲色地說著,“所以我才問這已經付完錢的賬單怎么會在我們這兒?”
“小國放這兒的。他可能付完錢后隨手放的。”
楊慧瞧著施老太太欲蓋彌彰的說辭,知道這里面肯定又有文章。但既然她不肯說,她也就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因為說到電費的事情,蕾蕾注意到客堂間的角落里放著一臺冰箱。這是年初時施大國給施老太太送來的,是一臺舊的二手冰箱,本是施大國單位放在休息室里供職工使用的。后來,單位搞裝修重新添置了新的冰箱,便將舊的淘汰了。施大國覺得冰箱用了沒幾年還很新,就這樣扔了有點浪費,便向領導請示,得到同意后將它運來供施老太太使用。
“奶奶,現在你有了冰箱,這以后竟可以挑大的魚買,吃不完的話就直接放冰箱里,不用再擔心食物會餿掉了。”蕾蕾指著冰箱,對施老太太說道。
誰知施老太太聽完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半晌后才說道:“你們知道什么?這冰箱我是一點都用不上。”
楊慧和蕾蕾一聽,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怎么了?冰箱是壞了嗎?要不讓大國找人來修修。”楊慧說著就起身向冰箱走去,打開冰箱門查看了一番,發現冰箱運行得很正常,“現在這不挺好的嗎?制冷也沒問題啊?就是聲音有點大,是不是這聲音吵到您休息啦?”
施老太太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你們在這里,這冰箱自然是好的。可你們一走,小國就會過來,把冰箱的插頭給拔了。”
“什么?為什么要拔冰箱的插頭?”蕾蕾一聽,驚得脫口而出。
楊慧看了女兒一眼,又看了一眼矮桌上的信封,她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么。
“媽,小國是覺得這冰箱有什么問題嗎?”
“冰箱本身沒什么問題……”施老太太囁嚅著,“他就說這冰箱太費電了,用不起。所以,一般只有你們來的時候,才會給冰箱通上電,等你們一走,就又把冰箱的電給斷了。”
“他們家不是也有冰箱嗎?難道他們家的冰箱不費電嗎?還是他們從來不用冰箱,那個冰箱只是個擺設。”這番話蕾蕾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小國說了,他們家的冰箱是最新出的節能型的,不費電。我這個舊冰箱不節能,費電。”
“啊……”蕾蕾“啊”到一半便沒聲了,她實在無語到不知道該接什么話了。
三人沉默半晌后,還是蕾蕾心直口快,忍不住說道:“老爸知道這事嗎?這冰箱最忌諱一會兒用一會兒停的,很容易壞的。要真是覺得冰箱費電,這電費我們分攤一半好了。”
說完后,蕾蕾征求意見般將目光投向了楊慧。不料,楊慧已經在拿眼瞪她了。蕾蕾感到自己好像說了多余的話,趕緊閉上了嘴。楊慧瞪完蕾蕾后,又將視線挪到了矮桌上的信封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三人隨后轉換了話題,將冰箱的事就此揭過,不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