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拉回到昨天晚上。

辦完事，若雪知道自己清白還在。

整個人處在腦子被腌制的狀態(tài)中。

或許是失而復得的震撼，或許是驚訝姐姐沒有下殺招。

在楚奕揚的責罵下，她終于有些反思。

楚冰山說：做人留一線，打人不打臉。

而她歐陽若雪活了二十五年，就踩著歐陽喜的臉，蹦跶了二十五年。

踐踏姐姐的自尊，嘲笑她的長相。

楚冰山又說：你們兩姐妹的事情，雖然你在法律上占理，可是我要說，你欠大喜不止一個道歉。

雖然不是第一次受到批評，從前沈亮也罵過她。

可是情況不一樣，心境也不一樣。

這幾天她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第一次嘗到為了錢低聲下氣，看人臉色的滋味。

從任性大小姐的寶座上被摔下來后，她突然理解做一個普通人的不易。

想著從前的她，是那么囂張跋扈，活活把爹罵出心臟病，把姐姐逼成心機婊。

可是，她捫心自問，是真的討厭大喜，覺得姐姐又胖又丑又壞嗎？

不是的。

是她怕啊。

大喜溫柔，大喜不爭，大喜又總是讓著她。

而她是個人人哄著的大小姐，遇見事兒只懂一招，就是撒潑耍賴。

大喜的出現(xiàn)令她感到慌張，擔心爹會喜歡大喜，而不喜歡她，出于自衛(wèi)的意識，她忍不住嘴欠，要大聲告訴爹，大喜有好多缺點。

丑啊，胖啊，做作啊。

洋洋得意，巴拉巴拉。

被寵壞了的人，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炫耀的東西，是對方從來都不配有的。

也看不到大喜起初的抑郁和絕望，一點點地，擰巴成了怨氣。

歐陽若雪深深低下了頭。

她怎么會變成一個性格如此丑陋的女人呢？

明明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出生，和全世界最沒脾氣的姐姐，卻活活把一手好牌打爛。

差點弄到家破人亡。

姐姐最后還是選擇放走爸爸，就像姐姐沒有讓男人強上她。

可能大喜自己也沒意識到，她并不想毀掉一切。

***

歐陽若雪這時和歐陽喜一門之隔。

若雪的態(tài)度令所有人感到驚訝。

連談判專家都吃驚于，這個漂亮姑娘語氣中的感染力。

“姐我錯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做了多過分的事，我這張嘴就應該縫起來，我根本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對不起你……”

歐陽喜愣住，跟著大吼。

“沈亮你帶了什么聲音專家來騙我？你也不把細節(jié)做的逼真一點，歐陽若雪會這樣說話嗎？她可能嗎！”

“姐，真的是我，我是若雪啊。”

歐陽若雪開了門，她手里握著鑰匙。

若雪洗凈鉛華，素面朝天，一頭狂狼的卷發(fā)已經拉直，柔順地垂在胸前。

她沒有穿艷麗到張牙舞爪的服飾，而是簡單的衛(wèi)衣和牛仔褲，細細的手腳，看起來就像個大學生。

像是小時候，大喜在農場第一次瞧見的那個若雪。

天使一樣的若雪。

歐陽喜錯愕地看著妹妹，驚訝地都忘記要掐唐思茵了。

真的是她，她沒死吶。

歐陽若雪掃視一番屋內的情形，也看到了大喜額中一簇狙擊槍的紅點。

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手腳并用凄慘地跪在門口。

“姐你干嘛呢，你來掐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從屋里出來好不好。”

大喜疑慮的目光，在若雪臉上來來回回掃視，她眉心的紅點也就跟著在晃動。

若雪看得心臟都要炸開了。

“姐你想想爸爸，想想我，我們做了那么多討厭的事，你一定要好好的在我們身上發(fā)泄出來，天天罵我們才爽啊對不對？”

“姐你弄她干嘛呀不解氣啊，你來弄我啊，我給你打啊！”

“姐算我求你了，你出來好不好。”

聽著妹妹一聲一聲地叫她“姐”。

歐陽喜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么會弄成現(xiàn)在這樣。

茫然看了看手下昏過去的唐思茵。

心中的恨意和殺戮，突然之間就變得有些好笑。

她用殘存的一點恨意，小聲問。

“你是在用影后的技巧，做戲騙我對嗎？你的目的也是為了這個女孩？”

歐陽若雪猛搖頭。

“不是的姐，我要救的不是她，是你，是我們家啊。姐你不能殺她，因為不值得啊……”

哇哇哇。

哭破音，哭的毫無形象。

大喜的表情聳動了一下，她咬住了自己嘴角。

“你撒謊呢對吧？我歐陽喜是輸家，是階下囚啊，我設計陷你和爸，我馬上要被抓起來了，你是在看我笑話呢對嗎？歐陽若雪你騙不了我，那么多年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嗎？”

歐陽喜壓抑著情緒，一只手慘慘指著自己的胸口。

“你在騙我，對嗎？”

“不是的姐，沒有，我真的沒騙你。我才意識到我錯了，我混蛋……你忍了我那么多年，一直幫我照顧著父親，卻得不到一句好話。是我錯了，弄成今天這樣我要負很大責任。可是姐姐你收手吧，你放了她，也給自己一條生路，不然姐姐你就是殺人犯了，我將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啊。”

鋼鐵一樣的面部表情在歐陽喜臉上碎開。

她突然失魂落魄。

人生的意義在哪里？

是復仇？

還是放下呢。

歐陽喜也跪下了。

跪在傍晚的夕陽里。

她瞧了窗外的殘陽好一會，轉頭看著若雪。

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下，她的手終于放開了唐思茵。

那一瞬間，在門后的潛伏的特警飛沖上去，把歐陽喜撲到在地。

雙手反剪在身后，戴上了手銬。

屋子里兩個姐妹哭得稀里嘩啦。

一個說。

“姐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請最好的律師幫你辯護。”

另一個說。

“你最好說到做到啊，不然我做鬼也會壓死你啊！”

歐陽若雪噴出一口鼻涕，嗆嗆地說。

“嗯姐我知道了，你做鬼一定很胖的，我受不住的。”

另一個也慘慘地跟著笑了下。

被押著走過歐陽若雪的身邊時。

兩姐妹輕輕碰了下手。

一秒鐘，就被拉開了。

載著歐陽喜的警車消失在遠方的夕陽里。

歐陽若雪沖著歐陽喜離開的方向吸了幾下鼻子。

轉身對楚奕揚說。

“給我準備最好的律師團，我一定要救我姐。”

她俯下身身，簡單查看了下被醫(yī)生照顧著的唐思茵，話是對沈亮說的。

“沈亮算我求你一件事，讓這個姑娘在法庭上別多廢話，她賣我一個面子，將來有一天歐陽家也會還她一份人情。”

這個時候，歐陽若雪不知道，自己有多能鎮(zhèn)得住場子。

她意氣風發(fā)，渾身散發(fā)著氣場和魅力，美得驚心動魄。

她也終于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