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太重了。

沈亮擔心地看了一眼姚蜜蘭。

姚蜜蘭像是習慣了被罵，嘴唇微微顫。

“老唐，我這幾年像是在走一根繩索，一根懸在懸崖之上的繩索。一邊是希望和被你愛的渴望，一邊是你的鄙視和冷漠。我想過自救，我們能冰釋前嫌好好地在一起生活。但這根繩索最后還是被你親手剪斷。你明知道我和章文調(diào)情，可你知道嗎，我不是出軌，而是拿章文氣你呢，哪怕你表現(xiàn)出一丁點的在乎……”

“之后我虐待你女兒，謀劃你的錢財，放下唐太太的身份在外面搞男人，我做盡你討厭的事，就是希望……”

姚蜜蘭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上方的水泥天花板。

“我就是希望你能把我罵一頓，阻止我的無理取鬧，這樣我就心里有底了，知道你還是關(guān)心我的。”

她說的凄楚而可憐，在場的人無不有些動容。

除了唐柏年。

唐柏年嘴角勾了勾，食指噠噠叩擊著自己膝蓋。

“多此一舉。你如果能管好自己，至少還能保住唐太太身份。我們結(jié)婚時候的約法三章你忘記了？我跟你說過，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天天圍著你轉(zhuǎn)。”

“我沒有要你圍著我轉(zhuǎn)啊，我只是希望你能稍稍，稍稍看我一眼……唐柏年，你多久沒回家了？”

唐柏年不吭氣，表情倒是迷茫。

“十一個月。整整十一個月零十五天。都夠我給別人生孩子了。你有拿我當妻子嗎？”

男人平靜地按了按自己緊皺的眉頭。

答案顯而易見。

姚蜜蘭低下頭。

“你娶了我，然后又丟下了我。我心里苦不堪言。大家都說我這樣出身卑微的女人，可以嫁給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卻沒有人真實關(guān)注過我的內(nèi)心……”

“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來，如果在某些程度上給你制造一些麻煩和傷害，或許你會來看我?guī)籽郏课页鲕墸銜貋戆桑颗按扑家穑銜貋戆桑靠赡愣紱]有，我們這個家對你來說就是個屁。”

“你不知道矛盾和痛苦在蠶食我的心，有多疼啊！最后把我推上了殺人犯這條路......只是可惜啊，對你這樣精神虐待妻子的渣男，卻沒有哪條法律可以制裁你……”

姚蜜蘭轉(zhuǎn)頭問沈亮。

“警官，我可以告唐柏年精神出軌嗎？”

不等沈亮回答，唐柏年冷冷的說。

“我沒有精神出軌過，從來沒有。”

姚蜜蘭一下子無話。

愣住了。

對啊，她才是那個后來的人啊。

她前面橫著楊柳茵這座高山，遮天蔽日，一絲活路也沒有給她留。

姚蜜蘭的表情再也繃不住了。

咬著下唇，把嗚咽聲死死咬著，就是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哭出來。

她受夠了寂寞和委屈，這個男人依然狠狠戳她的心窩子。

姚蜜蘭把嘴唇咬出了血。

唐柏年的臉還是萬年不變的波瀾不驚。

就像蛇一樣的冷血。

一瞬間，姚蜜蘭覺得自己很可笑。

唐柏年是什么人物？

他可是為了找前妻，連自己親生女兒的死活都不管的男人啊。

在他心里，當然更沒有過姚蜜蘭的位置，如果當年不是當年她用計上了他的床，想必是絕對不會動再娶的心思。

然后娶了，就膩了，以為她要的就是名分和錢而已。

希望他愛她，希望有個和楊柳茵一樣美滿的家庭生活。

哪怕她做了那么瘋狂的事，這個男人還是冷冷靜靜，客客氣氣。

一點沒有沖她發(fā)脾氣。

為什么呢？

因為不在乎，所以也就不會生氣吧。

“老唐，你老實跟我說，我到底是什么呢？”

唐柏年雙腿交疊，手放在膝蓋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褲縫，滿臉的陰沉和不耐煩。

他又抬手看時間。

“我到底算什么呢……”

眼前丈夫的始終不語。

一臉我不會騙你，你也別太過分的神情。

姚蜜蘭就笑了，自己的人生怎么那么諷刺……

她突然跳起來，帶著鐐銬的手就沖男人抓過去，一瞬間希望能掐死唐柏年。

可惜鐐銬太短，姚蜜蘭反而被沖擊力重重拉回到椅子上。

她倒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唐柏年從頭到尾沒有變換過坐姿，一直是沉穩(wěn)地望著她。

表情像是被冰凍一樣。

他冷酷的聲音做下宣判。

“蜜蘭，我再說一遍。結(jié)婚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我這一輩子一定要找到楊柳茵。如果你當時就提出來，我可以給你錢，思睿我也會出錢照顧。”

姚蜜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我要的不是錢！”

唐柏年挑高一根濃眉。

姚蜜蘭這個底層出生的苦女居然說不要錢。

“那你要什么？”

姚蜜蘭視線往上一抬，通過自己蒙了紗布的眼看向那個她認真愛過的男人，他有了年紀但依然好看的眼角眉梢，也是永遠疏離的威嚴冷漠。

哪怕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那些春宵時刻，唐柏年也是皺著眉頭，對登頂?shù)目鞓穾е环N贖罪般的厭惡感。

實在是控制得太好了。

這個男人啊，從來都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是她自己硬要湊上去，然后弄得滿身傷痕。

她要的東西，是真的求錯人了。

這么一想，頓時萬念俱灰。

精致的眉眼迅速地衰老了下去。

姚蜜蘭往椅子上一摔，戴著鐐銬的手腕甩了甩，說。

“唐柏年，你是個混蛋，我不想跟你多廢話了，你滾吧，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

“我會給你請律師。”

“滾！”

姚蜜蘭啐一口，有骨氣地站起來，睫毛低垂擋住情緒，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背后鐵門哐當合攏。

姚蜜蘭卻沒有馬上走，她躲在唐柏年看不到的一側(cè)，她聽到審訊室里拉椅子的聲音，也聽到唐柏年和沈亮輕聲聊了幾句的聲音。

她的心揪起來，還懷著一些希望…….

然后唐柏年離開了。

沉穩(wěn)地，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希望的蠟燭噗——地一下，掉在臭水溝里，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姚蜜蘭像是不相信老公就這樣走了。

她張口結(jié)舌，愣愣看著身邊女警。

魂沒了。

女警推了她一把，意思是人都走光了，別杵著。

姚蜜蘭被那一推，化去了全身力氣，她踉蹌幾步，跌跌撞撞地跪坐在鐵門前。

鐵門哐當一聲合攏，黑暗也隨之合攏。

她顫抖著，把頭深深埋進了膝蓋中間。

監(jiān)獄的一盞昏燈把她的影子拉長。

她看起來，竟是那樣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