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吉兇，測姻緣，通命數，定前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卜算三文，不信拉倒！”
“小友！小友！老夫觀你福緣深厚，可惜近日印堂發黑，黑里透紅，這些時日定是命途多舛，或許還會有血光之災，來來來，讓老小兒為你卜上一卦！”
殞黑著臉反手握住老人形如枯木的手掌。
“老前輩，我就不算……”未等他說完，老人已經盯上了另一頭肥羊。
“這位姑娘雖帶著面紗，但一看便是天生麗質，容貌絕佳，正值二八芳齡，不如找老小兒看看手相？”
少女沒有說話，伸出右手先指著老者算命幡上的姻緣二字，然后展開手心。
老者探頭仔細瞧了瞧，沒敢伸手接，從懷中取出一只破碗和九枚銅錢放在袖中搖晃，念念有詞。
果然這天下間的神棍都是這一副模樣。
半柱香后，老頭兒將銅錢撒在地上，趴在地上仔細觀察。
“不得了！了不得啊！姑娘與那位意中人乃是天作之合，心心相印兩情相悅。只可惜時機未到，還請姑娘莫要心急，耐心等待。
至于這位公子如今身在何方，遠在天邊，近嘛……”
少年老臉一紅，心想這老頭兒該不會說盡在眼前吧！
“近……倒是不近……一點也不近！”
老頭兒的眼中透露著狡黠，兩撮兒胡子高高揚起。
“不過姑娘要切記，既然是千百世才會纏綿的相遇，便不要辜負了自己，辜負了意中人，定要珍惜啊！”老頭兒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冬日里的北風，深刻凜冽。
少女點點頭，轉身抓住殞的左手，再一次指向姻緣二字，隨后奪走殞手中僅剩一枚山楂的糖葫蘆，輕啟白紗，用衣袖遮住半面吃的香甜。
殞喉嚨微動，總感覺這串糖葫蘆失去了靈魂，沒那么甜了。
“小伙子，給我看看手相？”
殞無奈，伸出密布疤痕的手掌。老人沒有著急看手，而是附身在少年耳邊。
“小友，我算得準吧，是不是黑里透紅？”
殞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坦然受之。
到了少年這老人便沒有那般忌諱，抓過他的手，手指劃過掌心每一條紋路。
“這……這怎么？小友，你這手相破了啊！”
少年聞言，神情緊張，故作鎮定問道：“什么意思？”
“你看，這人的手心和五官便是人這一生的命數，不然世間怎會有破相一說。
你這手心傷痕累累，按照原原先的脈絡，本應是福緣深厚，資質絕佳的仙家子弟。
可是如今，一生命途多舛不說，還絕大多是血光之災，可惜，可惜啊。”
殞抬起手掌，面色略白。
掌中的傷痕大多是在深林中狩獵采藥時留下的，最危險的一次是他的掌心被一道利刃活活洞穿……
“不過小友不必擔心，這姻緣線也算是僥幸，竟沒有被絲毫損壞。
單說小友這美人緣深厚的連老夫都要嫉妒，而且還不止一兩條，足足十幾條深淺不一！
嘖嘖嘖，真是羨煞老夫啊！想當年老夫仗著一副仙人傾倒的絕佳面孔，多少仙子圣女對老夫投懷送抱……”
“呵呵。”少女干笑兩聲，不止是少年，連老者都感受到了那刺骨冰寒的殺機。
“咳咳，不過小友要聽我一句勸啊，雖然你艷福不淺，可惜終究大多都是匆匆過客，只有珍惜眼前人，才能修成正果啊。”
少年下意識點點頭，心思還在之前老者所說的命途多舛一事。
他轉頭看向少女：“能不能讓我跟這位老前輩單獨說兩句話？”
少女點點頭，轉動一旁猜燈謎去了。
“能幫我算一卦嗎？”
“好說好說，來來來，報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不是難為老夫嗎？算了，有錢不掙是傻子！”
老者將九枚銅錢一一排在臂上，沉聲道：“小友，借我幾滴血。”
殞點點頭，從指尖擠出鮮血，隨后按照老者吩咐，一一涂抹銅錢之上。
老人臂膀一顫，殞甚至沒有看清動作，銅錢已經入了老者袖中的瓷碗中，傳來陣陣敲擊之聲。
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瓷碗內部呈現一方小世界，星辰列布，山川河海，奇珍異獸，秩序咒印交錯而行。
九枚銅錢也被無限放大，露出上面古樸的紋路，血液于其中蔓延流淌，融入其中。
良久以后，聲音截然而止。
老者喉嚨微動，將銅錢撒于地面，目光卻死死盯著殞：“小子，你信命嗎？”
殞不敢注視老者那鋒銳的眼光，也不言語，抿了抿干皺的嘴唇，頭卻下意識的做出一個細微至極的動作。
“好，老夫明白了。”他后退兩步迅速撇了一眼銅錢的所在位置與狀態，然后將其一一彎腰撿起。
“如何？”殞的聲音低沉，仿佛嗓子內翻滾著沙石，干枯空洞，透露著隱藏極深的恐懼。
“你的一生將充滿坎坷與苦難，背負很多你無法承擔的責任。”
老者邊說邊取出一塊破布和一支毛筆，用嘴潤潤筆毫，開始慢慢書寫。
“至于如何選擇，一切都在于自己，你可以活得很輕松，但對于你身邊的來說則是另一場苦難……”
“就……這些嘛……”
“……天機不可泄露。”老者將破布遞給殞，后者接過，靜待下文。
“這上面的兩句話，第一句是我送給你的，第二句我也看不懂，你回去慢慢想吧。”
殞低頭稍稍彎腰：“謝謝前輩。”
猶豫再三，少年目若鷹隼：“前輩究竟是什么人？皇城？商會？還是某個我尚不知曉的勢力？”
老者答非所問：“重要嗎？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憑你的實力……我實在沒有詞匯形容你這么弱小的家伙。”
殞陷入沉默，雙拳緊握：“你剛才說我的命數？有多少是真的？”
“你怎么不問有多少是假的？是連自己都已經認定自己的命數了嗎？”
語罷，老頭兒收起那沉重的表情，自得的捋著山羊胡子，仿佛換了個人。
笑著說道：“老夫我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不惜天道反噬其身，舍己為人……你你你！你給老子回來！”
殞一臉疑惑被拽了回來，有些不知所措，一板一眼問道：“還有事嘛？”
“小伙子，你還沒給錢呢！拯救蒼生也得吃飽飯呢，你說對不對啊？”
殞一臉問號：“你不是……”
“就算我真是你說的那些什么大勢力的人物，可也得要錢啊，這天下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殞眨眨眼，從乾坤帶中取出六文錢，數了又數，看的老者心驚膽戰，沒想到縱橫江湖多年，今日竟棋逢對手！
“我和那位姑娘倆人的，一共六分，你數數。”
老者伸出顫抖的手，將六文錢接了過來，嘴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元宵了啊。”
“嗯。”
“都不容易啊。”
“嗯。”
“來！”老者從懷里掏出一張破皺黃紙和一個小布包。
“這張辟邪符還有這包圣灰，能夠保你平安，驅退邪魔。
乃是我師尊在那無垠星空與一吞天兇獸大戰八萬回合所得，今日轉交于你，也是結了一份善緣。”
殞聽著這扯淡的故事，還有那略帶異味的黃紙，和那一包疑似骨灰的東西，像極了他在鑒寶會買的那枚棋子的介紹。
不由得在心中對這位前輩的印象大打折扣。
“謝……謝……前輩。”
轉身欲走，不料又被一把拽了回來。
“又怎么了，小伙子你還沒給錢呢？”
“我不是給過了嗎？”
“這包圣灰還有這張符紙一共一兩，謝謝惠顧。”
殞猛吸一口冷氣，失聲道：“一兩！你怎么不去搶？老頭你坑我呢！大不了我不要了！”
不等他說完，老者一把按下殞的腦袋：“你要是敢不給老子錢，你今晚在這女孩的心里可就徹底毀了！
我就說你連片算命的錢都騙，一共就給了我五分錢，你說那姑娘怎么想你！”
“隨便你！反正我也不認識她！”
“小兄弟別走啊！有話好好說！九十九文怎么樣？討個吉利啊！”
“唉唉唉，八十文！大過節的，可憐可憐老夫！”
“五十文！我這出來算個命也不容易啊！”
“三十文怎么樣！你就可憐可憐老夫這身皮包骨，讓我喝壇劣酒也行啊！”
少年咬牙切齒：“十文！多一文都沒有！”
“成交！！！小友你可不能反悔啊！”
殞突然一陣肉疼，覺得十文也有些多了。
殞取出十文再次交給老者。
他突然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忽悠我呢？”
“怎么能說是忽悠呢？命這種東西吧，信則有，不信則無。”
殞憤憤離去，心中愈加確定，這就是一個騙子！不是什么狗屁的試探算計！
他轉來到少女身邊，剛欲開口，一個聲音在他心里悠然響起。
“世間之人為何苦求修行？無非是求一個逆天改命！博一個大道長生！
所謂的天命，何必看得那么重呢？”
殞猛然轉頭，發現算命的老者正在給一位貴婦懷中的狗看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