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古德里安所言，契約里的內容和之前在資料冊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好的，我看完了，我愿意簽訂這份契約。”林恩放下了手里的契約，鄭重說道。

“除了上面的契約，還有一條口頭上的約定，你愿意答應嗎？”古德里安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那就是……同門不允許自相殘殺。”

“……我答應。”林恩雖然疑惑為什么導師對達尼爾那么重視，但這點要求對他而言不算什么，自然答應就是。

“把你的手伸出來，印到羊簽約上。”古德里安也沒有廢話。

契約被他召喚出來的陰影之手抓回兩人中間，靜止地漂浮在半空中。

古德里安從他的長袍袖子里伸手右手，林恩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副手臂的骨骼。

慘白的骨頭上包裹著一條條血紅的的肌肉，并沒有皮膚和血管，使得整只手臂看上去像一只被啃過的雞爪一般。

“怪不得他一只垂著手。”林恩暗暗心驚。

巫師的世界千奇百怪，他也有些適應過來了，所以表面上也沒有露出什么驚訝的表情。

古德里安意外地看了他沒有波動的表情一眼，臉上罕見地露出贊許的表情。

但他也沒說什么，將骷髏手指印到簽約上。

林恩也依樣畫葫蘆，手指印上去后，羊皮柔柔的觸感包裹著他的指尖。

只見古德里安嘴里不知念出一串什么咒語，契約上突然閃現出一個血紅色的法陣。

法陣漂浮在空中，上面的突然在不停地滾動，很快，隨著一聲好像什么被打破了一般的玻璃碎裂的聲音，法陣上突然冒出了熊熊烈火。

紅光充滿了整個房間，一只燃燒著的手突然從烈火里伸了出來，上面似乎還流淌著巖漿。

同時一道沉悶的聲音傳進了林恩的大腦里。

“異位面的兩位巫師啊，遵從古老的協定，你們是否要簽訂這份契約呢？”

它，或者說祂說的并不是通用語或者古精靈語，而是一種更加晦澀難懂的語言，但是林恩卻詭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聽得懂。

他并沒有時間想太多，只能自然而言地學著古德里安一樣說出了“是”。

他們的話音剛落，猩紅色的火焰便燃燒地更加瘋狂起來，那只畸形的手突然伸出一截，抓住了浮在空中的契約。

“契約生效。”沉悶的聲音響起，虛空中傳來一聲敲鐘一般的聲音，緊接著那只手就帶著契約消失在了法陣里。

房間頓時恢復了平靜，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只有殘留的熱浪可以證明著剛才這里發生了什么不一樣的事情。

林恩沒有說話，冥冥之中，他感覺自己的身上，或者說靈魂里好像多了什么東西。

一種讓他有些不舒服的東西。

讓他有些不安。

古德里安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沉聲道：“巫師契約......那是曾經的一位具有偉力的高階巫師，他與異位面的一位神祇達成了協定。”

“只要啟用召喚祂的法陣，任意兩名巫師就可以簽訂契約。”

“違背契約的后果，基礎課程有講到過，相信你也不會陌生。”

“嗯。”林恩的頭重重點了點。

他當然知道后果——化成膿水而死，并且死后靈魂還要被拘到異位面做牛做馬。

他不知道以自己的特殊能力是否可以抵御這種后果，但他并不想去嘗試。

契約簽訂結束后，并沒有等太久，達尼爾很快就再次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但不同的是這次他卻沒有忘記先敲門。

“進來。”古德里安沒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導師......”他的汗水不停地從棕色卷發的鬢角里滲透出來，滿是雀斑的臉上則是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把它忘在床底的一個角落了，剛才找了好久才找出來。”

他的手里提著一本大部頭的書，看起來比林恩前世的牛津字典還要夸張，上面還沾著不少灰塵。

達尼爾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尷尬地用袖子把書殼上的灰趁擦干凈，將其遞給了林恩，“諾，師弟，這本書就是《生命的奧秘》。”

林恩接了過來，仔細打量了一下。

書入手頗沉，和它的外表一樣的厚實。漆黑的外殼看起來十分樸素，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放到手里的觸感非金非玉，又有一些粗糙。

封面上印著《生命的奧秘》幾個鎏金的大字，使得整本書看上去有些莊重。

讓林恩驚訝的是，書名下印著一行小字“古德里安·維奇著”。

他驚訝地抬頭看向眼前的佝僂老人。

古德里安不出意外地點點頭，說道：“沒錯，這本書，是我八十歲那年寫的。”

“我總結了學院前輩們的大部分研究生命學的書籍和手札，再結合自己多年的實驗和理解，撰寫了這本書。”

“上面是一些關于生命學的理解，對于學徒來說較為基礎的一些知識。”

“對你應該很有幫助。”

“嗯！”林恩重重地點了點頭，有些感慨。

這本書，某種意義上相當于一位巫師的畢生之作了，放到學院圖書館也肯定是在最高的第三層——肯定值很多魔石。

現在就這么輕易地交給他——雖然之前達尼爾把它拿過來的樣子很隨便。

但他不會就不知道這本書的貴重了。

沒想到自己才剛剛拜到古德里安的門下，就收了這么大一份大禮。

一般來說，按照契約，導師雖然有教導學徒的義務。

但是大部分導師收徒的原因都是因為學院的要求，所以他們除了按照契約上規定的教導以外，其它的東西都是非常吝嗇的。

往往需要學徒付出魔石或者體力勞動的代價來換取。

沒想到，給他第一印象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實驗狂的古德里安，竟然對他這么厚道！

“謝謝導師！”林恩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真心實意。

除了那天剛醒來時遇到的倫斯特外，他就再沒遇到過這么真心實意地對待自己的人了。

“嗯。”古德里安看樣子沒有太當一回事，“拿回去給我好好地看，雖然上面不是每句話都是有用的，但你要整本書都給我背下來！”

“......好的。”林恩選擇收回剛才的真心實意。

就算成為學徒后記憶力增加了不少，就算他兩世為人本來記憶力就要比普通人強上一些，就算兩兩相加之后他的記憶力變得有些駭人，但是......去啃下這么厚一本書，還要把里面的內容都給背下來，也不是一件輕松到哪里的事......

“記住了。”嚴肅的導師又強調，“在你確定整本書背下來之前，不要再來這里了，我知道你主修的學科選了生命煉成學，它和這本書里有很多相似的東西，你好好把握。”

“好的。”林恩苦笑地點了點頭，他沒想到古德里安給他的第一個差事就是這么苦難的任務。

但橫豎對他不是壞事，他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一旁的達尼爾背對著古德里安給了林恩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倒是讓林恩有了點安慰。

差點忘記了，自己的這位師兄，估計在剛成為學徒的時候的經歷，和他一樣痛苦吧？

林恩的郁悶頓時緩解不少，忍著笑，和自己的導師和師兄打完招呼，就將《生命的奧秘》的封面朝內，緊緊地抱在懷里后，告辭了。

給別人看到了也是個麻煩，他比較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恩走后，達尼爾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地回憶林恩剛才的古怪表情，卻想不明白里面的具體含義。

一旁的古德里安掃了他一眼，眼中罕見地有了一絲笑意，“愣著干什么，快點換好防護服，跟我去做下一場實驗！”

說完他便自顧自地向實驗室走去。

“啊！啊，好的......”達尼爾回過神來，趕緊應道。他只能一連苦樣地趕緊回盥洗室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