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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談

  • 春歸盡
  • 芃之羽
  • 3808字
  • 2020-03-10 18:27:05

風雪似乎格外偏愛黑夜,一把油紙傘遮不下行路的兩個人,于是李盛銘便將傘留給王紜若遮。他所穿的斗篷由羽裘編入竹筋絲所制,質(zhì)地較一般厚實且雨水不侵,風一吹雪即落,好在從榭園到芳園的路并不長。

幾日的雪下了下來,雖然日日有人清掃,可到了晚間依舊積了厚厚一層,那些已經(jīng)被踩實了的雪壓在底下早已形成了厚厚的冰面,于行路而言著實有些不便。李盛銘便提著燈走在前面照路,他身形修長,一步一個腳印深深的刻進雪里。紜若便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剛好他的腳印可以完完全全放下自己的腳,于是便踏著他行過的路行走。李盛銘知她在跟著自己的腳印,故而走的較平時慢些,兩人一路無話,只聞得蹋雪聲。

芳園與其說是個園子,其實不過是松鶴堂附帶的一個院子,因岑夫人就這么一個女兒,所以格外疼愛些,便將自己的院子分出一套院落來給李殊桐單住。一則,將她養(yǎng)在眼前放心些;二則,無需興師動眾勞民傷財。

眼看就要到松鶴堂門口了,李盛銘心知不太方便再往前走了,便遠遠的止住了腳步。紜若正專心行路,全身心盯都在腳上,并未留意到他已停下,不經(jīng)意間便撞了上去。她一聲驚呼便向后倒去,李盛銘當即伸手去拉她,結(jié)果腳下一滑,兩個人重重的疊在了一起,一個大大的人印子便被印在了雪上。

王紜若推了他幾下,實在是推他不動,側(cè)過臉剛好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三爺,可否動得了?”。

李盛銘被這一摔,本就有點發(fā)懵,身下又是軟玉溫香,方才的酒氣尚未散盡,頓時腦袋有點不清楚了,轉(zhuǎn)頭問道:“什么?”,一瞬間他的嘴唇一不小心擦過了她的臉頰,兩人皆定定的望著對方,都是初涉情事之人,一時皆不知如何是好了。

王紜若是個女孩家,即便知道這種冒犯是他無意為之,可此刻她心跳加速呼吸沉重,加之他的重量早已壓得她無法呼吸,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之際使出全力將他推至一邊。

李盛銘翻了個身,見她要起身,也不知為何,便伸手將她拉住。這幾日本就雪深路滑,這一下王紜若直接給李盛銘砸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因剛剛李盛銘摔倒時,是在他還清醒的情況下,他尚且知道用手肘去撐一撐緩了力道,但是王紜若這一摔,是在雙方都無意識的情況下將他砸了個實實在在,李盛銘被她砸的疼得哼了起來。

紜若知他一貫是愛討巧賣乖的,想著剛剛自己被他那么大個人給砸下來也沒有像他這般疼痛的樣子,便當他是在裝模作樣來騙子自己。于是不再理會他,趕忙逃開了,留下李盛銘在雪地里著實躺了好一會兒。

紜若回到屋內(nèi)空無一人,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喘著氣回神。過了一會兒,一個房下的婆子手持一根蠟燭前來幫她點燈,“紜姑娘,房里的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有什么需要吩咐老婆子就好。”

“謝謝媽媽,我這沒什么事了,你也去睡吧。”婆子聽到她這么說也巴不得她不要使喚自己,點好燈燭就下去了。

燈燭將她照映出一個長長的黑影,火星燃燒出長長的黑線,襯著她今夜的愁思飄忽天外。

“在想什么呢,這么出神?”趙媽媽扶著岑夫人的手正站在房門口瞧著她。

王紜若瞧著今夜的岑夫人和平日的岑夫人好像不大一樣,退去了珠釵美服,簡單的素色衣裙外罩了一件灰裘大衣,頭發(fā)也只用一根翠玉的簪子挽了起來,與其說她妝容淺淡不如說是神容憔悴,讓人看著著實生出幾分心疼來。紜若起身施了個禮,“夜深了,驚擾到夫人了。”

岑夫人招手喚她坐下,“紜兒,這便是你多想了。你今日陪桐兒過生辰定然被她鬧壞了,特來看看你。”

紜若心道,如何今日岑夫人與自己這般熟絡(luò)起來,心下便有幾分警惕,生怕是自己有何種言行不當惹得岑夫人不快。“夫人,姝桐天性活潑,紜若虛大她一些,應(yīng)該事事規(guī)勸她些的。”

岑夫人溫柔地看向她,說道:“孩子,你不必如此,姝桐的的性子,我這個當娘的又怎會不知,實在是與你無關(guān)。”

繼而岑夫人話鋒一轉(zhuǎn):“只不過,她這個樣子,就這么嫁了,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桐兒要是能有你這般聰慧識禮、行事有分寸就好了。可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就要她承擔那樣重的擔子,我真怕她將來一個人應(yīng)付不了。”岑夫人說到心傷處便忍不住淚流了下來。

“夫人,您以德善積家,于后者必有福報。姝桐雖小,但心里也是極有主意的。她曾說過,得您十五年諄諄教誨無以為報,愿為若水傾之、載之以報您大恩!可見她心思清明,您亦可放心。”王紜若說道。

岑夫人再一次訝然,果然柔弱勝剛強。她雖出身不高,卻頗有幾分聞識,說話也見聰明,行事也見穩(wěn)重,品行也是個良善的。姝桐將來嫁至金國,孤身無依,身邊必得有個行事穩(wěn)重又重情誼、心思通透的人相互幫襯著,未來的日子才能熬得下去。她知道與這樣聰慧的人說話也無需彎彎繞繞,駁來駁去的也無甚意思,便明明白白的對她說,“紜姑娘,我知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我私心里有個念頭望你能全了我的心愿。”

王紜若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夫人,請講!”。

“我想你代替桐兒嫁去金國。當然,我明白這個要求著實過分。可是,難道你不愿意為自己和家人掙一份前程嗎?以此事為交換,我定然不會虧待你和你的家人。”岑夫人自若的望著她問道。

王紜若征了征,啞然笑道:“這種人恐怖之不及的事情,為何夫人自信我會答應(yīng)呢?”。

“你心思周全,行止有度,做人做事看的明白。從這些日子你與桐兒相交便看得出你從無私心,所以桐兒也待你真誠。你品行端正,德學亦擔得起重托。我雖沒有一定的把握,但是我知道你的處境,亦知你之不易。但此事便要你心甘情愿才好,只要你答應(yīng),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兒,是李家的女兒,從今以后李府便是你的靠山。雖然需要你遠嫁千里,但于你的姻緣來說,你無從挑剔。你雖有父母兄弟亦不能及,有疼愛你的外祖父母亦不能幫。人生在世不求事事盡如人意,但求家人一生禍福無憂,不是嗎?”岑夫人說道。

“夫人,這是紜若的一生。我雖無人可依,但要怎么過下去,難道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王紜若反問道。

岑夫人知道她此刻必定心中驚詫,心生不滿,于是便將條件明明白白的擺了出來,“我知你家中境況不是很好,你父親多年投仕無門,你生身之母早逝,繼母待你頗有幾分厚薄。我圓你父此生心愿,許他一方官職,贈良田數(shù)畝,保你家中生活無憂如何?至少,這個條件,你的家人是不會拒絕的。”

“所以,您并不是來找我商量的?還是您覺得一個待我涼薄的家,值得我如此付出?”王紜若問。

“雖然你放棄這些,也不見得有更好的選擇。但是,我依然希望,是你,想通并且愿意接受我的條件。”岑夫人說道。

王紜若自諷的笑道:“看來夫人對于我的事情早已了然于胸,沒錯,我的確沒得選擇,可我也是有人疼的,姨媽視我如己出,也說過會為我籌謀的,難道我不該對將來報以一線希望嗎?”

岑夫人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孩子,你是善良的,又如此聰慧。我決然是不愿以勢壓人,而是想你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姨媽向來心高,費盡心思將你表姐嫁給老大,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的兒子們。你姨媽早已相中了大理寺少卿家的次女,就等著我給她保媒呢。如果我再為她尋一門如意親事,保他萬家飛黃騰達,你又該置于何地?”

“自古權(quán)與勢相傾,都是相輔相成的。我并不愿逼你,你是個聰明孩子,我望你能自己想通。如若有一天,我朝強盛并且能夠?qū)⒅?qū)除,到那時只要你還想回來,我必許你自由保你豐衣足食,讓你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岑夫人保證的說。

“一旦身去已是禍福難料,何談將來?夫人,此事我不愿與你作無用之辯,可否容我好好想一想?”王紜若問。

岑夫人點點頭說:“你大可細細的想明白了,此事雖仍有月余,一旦做出決定必然不可返還,還望你慎思量。如若...,你不情愿,我也決然不會相逼,全當今夜我沒有來過,你該如何依舊如何。此事不必讓任何人知曉。”今日一話,岑夫人心下已有七八成勝算,她知道這種事也不能逼她太甚,凡事都點到為止,兩害相侵取其輕,為自己的孩子籌謀成這樣她也算是盡了人事了,至于天命如何,從來都是人力所無法左右的,剩下的路且看她們的造化了。

“紜若明白!”

岑夫人起身,紜若欲相送,“不必相送,你且歇下吧!”。

待出得芳園,岑夫人便問劉媽媽,“你也是經(jīng)驗老道之人,你看此事成了幾分?”。

劉媽媽緩緩開口道:“已有九分。”

“你倒是比我還篤定,如何有九分?”

劉媽媽想起臨來時的一幕微笑著說:“其實,已然有十分,還有這一分推一把便成了。”

“哦……?”岑夫人疑惑道。

當日晚間岑夫人聽石澗來報,李姝桐在李盛銘處喝了點酒便醉了,在李盛銘那邊睡下了。對岑夫人來說,這正是個說話的好時機,于是她便吩咐劉媽媽去為王紜若等門。果然劉媽媽就看到了夜間李盛銘送王紜若回來的那一幕,劉媽媽于世事是老道之人,當下便明白了這些小兒女們的舉動。她瞧得出李盛銘的心思,也瞧出了王紜若未必沒有這個心思,不過動了心思也是正常的。像王紜若這種讀過些書見過世些面卻又嘗盡世情冷暖的姑娘,心里的計較必然是有的,向來不會輕信諾言。且不說三哥兒是否真心實意的愛她,哪怕就是她自己動了心思,也只能是揣著藏著,自不敢流露一絲出來。因為她清楚的很,高門府邸她是攀不上的,自然不必為了這種難以企及的希望而耽誤自己,因為她輸不起。

可這情之一字,自古以來便是女愛郎才、郎愛女貌,剛好兩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而她卻偏偏又生了一副好皮囊。不過,她知道這種情動最是經(jīng)不起敲打的,心下立時便就有了九成的把握。于是劉媽媽便將是夜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岑夫人。

岑夫人聽完后便開始擔心,她怕李盛銘是否真的動了這個心思,她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出發(fā),這件事讓她覺得頭大如斗,差點沒能站穩(wěn)。

劉媽媽上前托了她一把,“太太無需如此煩惱,借此事為契機我剛好有了一個一石二鳥的法子。”

岑夫人催促道,“快說!”。

劉媽媽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附在她耳邊將方法說與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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