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方顏捏了支筆，筆尖懸在桌上的一張表格上。

“路辰。”

路辰第一次見心理醫生，面對對方直視自己的眼睛，心里發虛。盡管對方是一個容貌秀麗、笑意盈盈的女孩，但在這種場合，卻感覺她像一個女巫。

為了緩解緊張氣氛，方顏拿出桌上小盤里一個糖球，纖手夾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顆，嘻嘻一笑，向對面正襟威坐的路辰說：“先生，你要不要來一顆？”

路辰蹙了下眉，說：“我等等看。”

“等什么，難道是看我是不是七竅流血嗎？——來一顆吧，這樣可以平復心情，讓我順利進入你的潛意識中。”

“那就來一顆。”路唇配合了她，但看她捉起的是一顆黃色的，就提了個要求，“方小姐，我要那顆紅的，剛才你吃的就是紅的。”

“好。”方顏薄嗔了他一眼，遞給他紅色糖球。

入口即化，剛入一喉，就如一股洪流進入人體之中，在四肢百骸循行了一陣后，立即兵分兩路，一路充溢在虹膜中，一路進入心臟，凝住不動。

方顏吞掉的糖球也在她虹膜中起了作用，那里稍稍有些鼓脹，并且突然綻放出光芒。

這才路辰心驚了下，身子猛地后撤。

方顏忙軟語安撫說：“別怕，現在你的眼睛和我一樣，這樣我們可以取得意識層次的同頻同振。深呼吸，緩緩地，進入空靈狀態……”

在她的心理暗示下，路辰漸漸安靜下來，陷入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

他的視角有了奇異的變化，仿佛另一個人在代他觀察，而且是一種彌散的視線，如果用一種范圍來描述的話，相當于太陽系直徑的兩倍，8光年的尺度。

視線中，許多星球飛逝而過，最后集中在一團藍色的火焰上面。

那團火焰在洶洶的燃燒，發出激昂的轟轟的巨響，而在這磅礴的聲響后面，是人類集體的聲音在歡歌或是呼喊，盡管微弱渺小，但卻執著而激昂。

突然，一股黑煙淹沒了天宇，吞噬著那團藍色火焰，人類的聲音變成了凄厲的慘叫，黑煙如漆黑的波濤一般，滾滾而行、恣意泛濫。

漸漸地，藍色火焰被黑煙感染和替換，化成了黑色的巨浪，萬里桑田，頓成滄海。數以億計的鮮活的生命都化為白骨在波濤中翻騰。

在白骨之海中，有一具骨骸動了一下。同時，路辰的內心也被刺痛了一下。

那具骷髏發出一陣悲戚的笑聲，然后，從億萬骨骸堆中爬了起來，用兇狠、怨毒的眼神望著天穹。

與此同時，她骨肉再生，且罩上了一身碎花衣裳……

“淑盈！淑盈！”路辰大聲呼喚。

方顏的笑臉在路辰的意識中泛出，她用極溫暖平靜的眼神望著他，輕語著：“路辰，這女孩是不是你殺的？”

這時，崔涉盈的視角的天宇，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巨魔，身子淹沒了整個星空，周圍黑煙繚繞，就如萬千黑龍。

打眼望去，他該生長頭部之處空空蕩蕩，頸穴處如火山口般彌漫著黑煙和余燼。

自其中探出一個的燒紅的鎖鏈，鎖鏈端頭，系著一顆巨大的頭顱，他張著血盆大口，彎牙般的長牙從下頜刺出。

最吸引崔淑盈的，還是黑魔手中所舉著的東西，那是一個巨大的機械臂，上面掛著一個死尸，而那具尸體，正是她自己。

巨魔舉著機械臂，陰鷙地望著白骨叢中的另一個她，有些許猶豫，似在考慮是不是砸下去。

“殺了她！”方顏的聲音陰惻惻地泛起，在意識海中飄蕩。

“快動手，她是你的心魔！”聲音驟提八度，響聲而怨狠十足，竟然是花婉柔的！

“你殺了那么多人，難道還在乎這一個？”方顏的聲音飽含譏諷和慫恿。

黑魔頓時被激怒，突然，他廣大的肉身凝成一束，從天穹墜落下來，站立在地面的血海中時，已化身為路辰，手中持一把染血狼牙刀，猛地倒轉刀身，刺入自己的心臟。

“啊——！”路辰大叫一聲，驀然清醒。

已成血紅瞳孔的路辰，映出方顏笑吟吟的臉。

方顏站起身，職業性地伸臂向門口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路先生，謝謝你的配合，請到屋外等一下，一會兒我會給你出治療方案。”

路辰像被暗夜里被打了一個悶棍那樣，有怨難言，他緊皺眉頭，刺了方顏一眼，悻悻離開。

方顏把門緊閉，微側了臉，向文胸里夾著的通訊器低聲說：“藍洪，武裝力量立即撤離，二號目標并非無藥可救，刺殺行動結束！”

天空中，一架重型軍用直升機中，藍洪和他的幾位全副武裝的同伴，開始卸下身上的等離子狙擊炮裝置。而在他們眼前的作戰屏幕上，依然閃爍著刺殺標記，那是一個閃爍并移動著的紅點。

路辰卻渾身不知，剛剛所經歷的生死時刻，糖丸在體內的目標定位效用漸漸消退時，他來到了花婉柔的身邊。

“怎么樣？”花婉柔盡力顯得笑意自然，但路辰也感到了她鮮有的緊張。

路辰沒有說話，詭秘地笑了笑。

這時，方顏已打開了診療室的窗簾，微笑著向花婉柔揮揮手。

花婉柔食指倒指了自己一下，確認是招喚自己，才給兩位同伴擠了下眼，轉過身去進了房間。

窗簾又被拉上。

“患者心里似乎有別人。”這是方顏對診斷結果所做的第一個結論。

“然后呢？”花婉柔語氣輕松，顯得毫不介意。

“他心臟有問題，是積怨所致，希望你能化解，而且你必須要化解掉，否則……”方顏的語氣沉重起來。

“否則怎么樣？”

“他會殺掉你，就像他以前……”方顏頓了下，輕蹙眉頭，有點拿捏不定。

“不用藏頭露尾，這么精致的圈套，難道還需臨場應變嗎？”花婉柔譏諷道。

方顏對這種揶揄性的揣度不以為意，說：“心理分析不能直接兌換到事實層面，所以，我的診斷只能是點到為止。”

花婉柔咯咯一笑，像是在面對一個笑話，繼續挖苦：“要不要進行收費程序了？這樣才顯得正常。但希望手下留情，不要狠敲一把。”

方顏禁不住也笑了起來，說：“你這樣苦苦相逼，我不收也得收了。”說著，迅速開出了一張收據，三千元。

付款完畢后，花婉柔還報怨了一句貴了些。

方顏則從桌角的柜子里取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遞給花婉柔說：“這是贈品，是個夢境神經元鏈接系統，名叫‘黑白戀殺’里面有兩個硬幣大小的磁片，貼在耳垂后的耳根部，可以窺探彼此夢境。或許還有其它功能，有待用戶探索。”

花婉柔眼睛閃亮了一下，非常感興趣。說：“名字有點恐怖，不過功能不錯，快給我管理員權限。”

方顏給了她管理密碼。

“會不會有跟蹤功能？”花婉柔認真地問方顏。

“工作室是一家正規注冊的心理咨詢機構，不會做這樣無聊的事。如果擔心，你大可以找專業機構進行電磁波檢測。”

花婉柔手里摩挲著盒子，沉呤了一會，忽然抬起頭，用很鄭重的語氣說：

“方顏小姐，無論你和你的組織想要對路辰做什么，我希望你給他機會。也給我和他私密的、充裕的去改變的時間，不要過度打擾。”

方顏臉色微變，但隨即微笑說：“盡管我不懂你說的什么，但你的要求我已收到。請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