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只是那一小截非人類的怪象，就足以引發我內心深處所有對蛇類的恐懼。

我下意識地往陸淵和小澤一郎的方向靠，卻沒有意料中挨到人的觸感。回頭一看，我心里涼得更徹底了。

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陸淵和小澤一郎，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耳邊仍是那種似有似無的“嘶嘶”聲，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我明白我現在正處于自己最害怕的處境：獨自一人呆在潮濕陰冷的密閉空間、黑暗處雌伏著的未知怪物、蠕動著的軟體動物、泛著青光的鱗片、忽遠忽近的怪聲……幾乎是給我量身定做的“陶決專屬”恐怖套餐。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讓我處于這個境地的人在嚇我，他并沒有給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我沒有能對怪物造成殺傷力的技能或道具，那個半人半蛇的院長無需忌憚我。

我嚇都嚇死了，它尾巴輕輕一掃，我就啪嘰倒地了。

難道，它的目的只是嚇唬我？眼前只是一個幻象？

畢竟房間里的溫度還是很低，陸淵的魔力還在奏效，如果他真的離開了這個禁閉室，魔力也會隨之消散。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剛剛那個“蛇怪”說“好冷啊，是你開的空調嗎”，那個時代，怎么可能有空調呢！

“不要再裝神弄鬼了！你已經暴露了！”我對著蛇怪的方向中氣十足地喊道。一旦撥開云霧，我心里的恐懼已沒了大半。

“呵呵——”似是氣餒似是嘲諷的一句輕笑飄進我的耳朵。眼前的景象像水中漩渦一般攪動著變幻起來。

“本來還想多陪你玩玩的，但是時間不夠啦，只好不玩了。”女孩負氣般鼓著腮幫子，坐在桌上，小短腿一晃一晃，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原來禁閉室的BOSS不是院長，而是你。”我吃驚于在此時此地見到了不可能見到的人——小眉，心里不斷猜測她在這里的可能性。

“唔，猜對了一半”，小眉瞇眼一笑，梨渦淺淺，仿若初見時的樣子，“BOSS是達琳，而我，就是達琳。”

她滿意地看著我一臉問號的樣子，也不賣關子，道；“你們猜到了院長可能有人格分裂，就沒猜到她女兒也有嗎？”

“我是達琳為了保護自己而產生的人格，純真爛漫被虐打的是她，腹黑陰險愛告密的是我。”

“那你一開始怎么會成為小澤一郎的隊友？”我疑惑道。達琳有人格分裂這不難想到，但小眉一開始卻是以玩家的身份跟我們一起進入游戲的。再怎么分裂也是人格分裂，不可能一個人分裂成兩個，長相身形還完全不一樣。我們以為她被拉進副本成為NPC后，大廳里的全家福也確實多出了她的肖像。

“系統的小把戲而已。本來這個副本里沒有我的，玩家只要打敗最后的BOSS院長就能過關。但是因為你，系統不得不臨時將我加入副本，還給了我一些權限，讓我有了自我意識。其他NPC可沒這個待遇，說起來，你算是我的造物主。”她自嘲地勾勾嘴角。

“是因為我身上的bug？”我問。她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既然我是她的造物主，我讓她叫聲“媽”都不過分，問些問題應該也沒事。

“不止，還因為你帶來了另一個人，那個叫陸淵的男人，他可是系統的重點關注對象。”小眉饒有興趣地盯著我臉上的表情。

“所以難度才大大提升了，不過系統并不想讓你們死。它在觀察你們……”她話頭一轉，“你的表現很優秀，在我這里已經達標啦，過一會兒陸淵就會發現不對來找你了，然后你們就能通關離開啦。”

這話不經意間帶了告別的意思，我有些于心不忍：“那你呢？副本結束后你會怎么樣？”

“我只是個臨時授命被賦予一段時間自我意識的NPC而已，我的觀察官任務已經完成了，之后大概會被消除記憶投到別的副本里吧。”她雙手撐在腿上，眼神放空，遙遙看著遠方，一副云淡風輕灑脫自在的樣子。

“你之前是玩家嗎？”我想起小澤一郎說過有玩家闖關失敗被系統抓去當NPC的事。

“應該是吧，畢竟被院長抓到的時候，那種無力害怕的感覺很真實很熟悉……系統真狠啊，還讓我重新體驗一次那種感覺。”她低下頭輕輕念叨著。

她很快抬起頭，陽光地笑了：“好久沒這么自在地跟人聊天過了，謝謝你啊！”

“那你剛剛那么嚇我！你怎么知道我最怕那種東西的？”被她的笑容感染，我也不自覺地語氣輕松了起來。

“女孩子不是都怕這些嘛，我以前，應該也很怕這種吧。”她歪了歪頭。

“刺啦——”仿佛利刃劃破布帛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這種氛圍。身邊場景再一次劇烈變動起來。

小眉立馬跳下桌，迅速變成一顆玻璃小球咕嚕咕嚕從門縫滾了出去，丟下一句：“再見啦小決！”

“再見，小眉。”我在心里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