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既生，他再看那黑洞洞的密道口，還有身后盤旋而上的階梯，整個人都不好了。

昊典似乎沒想這么多，他慢慢站起，向羅根欠了欠身：“安攝像頭的事，就麻煩羅兄了……如果有人，如果現在還有人，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誰！”

羅根心里其實有些發慌的，不過有昊典在旁邊，多少是個安慰，他深吸口氣：“行，我現在就裝！”

“……有現成的工具？”

“呃，帶著一點兒。”

羅根有些尷尬，但還是從手環表帶中，拿出兩個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型攝像頭。他們這幫官二代富二代，有時玩些荒唐的花活兒，也就靠這些了。

這種便攜式的微型機械，安裝最簡單不過，找一個視角較廣的位置，按上去便能黏住，輕易掉不下來。

羅根把兩個攝像頭都用上了：“這小玩意兒能做到實時影像傳輸，一顆攝像頭，可以工作3個月以上。其實看這種干凈程度，巧的話，一兩天就能出結果。”

在羅根工作期間，昊典又把整個樹洞空間，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卻沒有發現更多線索。此時他的心情明顯更為壓抑，不言不語，當先鉆過密道，進入水下長廊。

羅根小心翼翼地跟上，時刻都開啟著監控畫面，生怕背后突然跳出個潛藏多年的殺人犯來！

從密道口跳下來，羅根仰頭上看，擬態膜完美地遮擋了他的視線，看上去就是一整塊合金鋼板。

誰能想到，有一條短窄的密道，就在這后面，并通向奇特的樹洞空間？

昊典一言不發，默默回程，羅根再看一眼監控畫面，緊趕兩步，和他并肩而行。但很快，他就為自己的決定后悔了。

此時實驗室各個系統模塊都恢復了正常工作，回去的時候，就不再是黑燈瞎火，玻璃幕墻之內，特制的黑光燈照下，暗紫的光芒，使這片水域，變得如夢如幻。

可是冗長的道路，對羅根來說，簡直是個折磨。

身邊的昊典，精神狀態不正常啊……

一路上，昊典延續了樹洞里壓抑且躁郁的狀態，時刻在自我思維的圈子打轉。有時會冷不丁地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后方的長廊，還有旁邊愈發幽暗的水域，長時間發呆，每當此刻，他眼珠里的血紅色就是鮮亮欲滴，令人難以直視，甚至有幾回，羅根都聽到牙關咬合的低響。

就這么走走停停幾分鐘過去，羅根愈發確認：

昊典要瘋了！

他毫不懷疑，現在一旦有個什么人，敢說“老子就是住在樹洞里的誰誰”，昊典會立刻撲上去，咬碎那人的喉嚨，然后才是咆哮逼問：

該死的你在那里做什么！

想什么呢……再這么下去，羅根覺得自己也要瘋了！

一定要做點兒什么。

羅根絞盡腦汁回憶曾經上過的一些溝通課程，羅織語言，躊躇半晌，才開口道：

“呃，大舅哥，有關尊師的消息，你知道得很少？”

昊典明顯愣了愣，自我的圈子被打破了，而這份力量，卻是來自于對師傅的那份懷想。這奇妙的情緒，像是奔涌的江水沖刷過心頭，微痛，卻還不壞。

良久，昊典才點點頭：“是，很少。”

有門兒！

羅根心中一喜，忙再接再厲：“你的劍道造詣表單，向來都是尊師的功勞？”

昊典繼續回應：“我師傅是個很神秘的人，即使是我也不是很了解。”

羅根險些沒噎著，但算算時間，陰無華的確是沒什么資料可查，學校的資料庫甚至沒有她的圖片。

不管怎么說，對話總算是開始了。

“就是在本地嗎？如果大舅哥你想收集更多的信息，在新京，我還是有些能量的。”羅根又是大包大攬，效果竟然還不錯。

昊典向他欠身：“謝謝羅兄。”又來了！感覺昊典就像上上個世紀的人，或者完全按照書本上的模式來行動……嗯，說不定就是這樣。只不過一張冷臉與行動模式很搭配，才給人相對成熟的錯覺。

一念至此，羅根對這份交流信心更足，他擺擺手：“其實我對尊師也很佩服的。能夠一手設計出現在‘金字塔’，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讓人爭破頭，我都以為是哪個大師的杰作。”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那么，大舅哥你以前都知道些什么？您們昊氏就一點兒沒和你提過尊師的事？”

“……”

驟然的沉默，讓羅根差點兒以為自己弄巧成拙，可最終，昊典還是開了口：

“師傅離開我時，只留下了一部修煉法訣，不過我沒有進行修煉……”

呃，等等，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兒怪？

沒等羅根想通透，又聽昊典道：“師傅和他，在千韻宮相識，坦白說，我對那段時期的事情了解得很少。”

話里有些顛三倒四，還有比較微妙的指代，羅根是結合著以前收集的情報，才總算聽明白了。

大概是昊典的師傅和某個人相識，或者說相戀后離開，而當時，昊典年幼，并不能記清相關情況，了解不多也就對上了。

說話時，昊典下意識伸出手，指尖與玻璃幕墻相觸，發出暗啞的摩擦聲：“說實話，當時下定決心來到新京，也是聽說師傅曾經出現在這里。”

說完這句話，怪異的感覺也再一次浮現。

羅根來回琢磨兩遍，終于醒悟，是哪里出了問題：

不是說來到這里是為了尋找精神力漏斗體質的治療方法么？

嗯，倒是聽說，千韻宮醫療條件相對落后的時代，存在著很多封建思想，也許……

昊典大概就是這樣？

羅根以為自己想明白了關竅，正要繼續話題，卻見昊典雙指靈引，在此在氣機作用上，在玻璃幕墻上，畫了一件立起的橢圓柜狀物，旁邊則倚坐著一位纖細的人物剪影。

圖畫線條簡略到極致，要表達的內容卻非常直白清晰。

“這是我師傅……”

昊典聲音出奇地柔和：“我早已經記不清她的樣貌，唯一的印象只剩下，找到她，成為秩序者，才能幫到她。”

“呃？”羅根有些迷糊。

“據說，那是靈災襲城，我三歲……仍然只是一個哭鼻子的稚子。千韻宮出了亂子，父母前去鎮壓，封閉了宮門，后來有地裂獸闖了進來，師傅守護了我。看，我在這兒。”

昊典在橢圓，也就是宮門的中間，畫了一個小小的圓圈。

羅根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其實他原本想問，地裂獸是什么，可話到嘴邊，忽地就領悟了那慘烈的過程，一下子就懵在那里。

昊典輕按住剪影邊緣，依舊是柔和到讓人心驚的語氣：“我看不到她，可她始終都在……這是我師傅。”

羅根傻看著那片熒光線條，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昊典向前走，換了一個區域，又畫出幾根線條，借著黑光燈的光照模式，形成一片壓抑的陰影。陰影前端是監牢似的柵欄結構，其中端坐著一人，旁邊是另一個小小人影。

“兩年后，師傅離開，很無奈，據說是去尋找回家之路，留給我的只有斂息法訣。”

昊典對羅根古怪一笑：“她就這樣被帶離我的身邊……。”

此時，他們正好走到水下長廊起點位置。昊典收起熒光筆，再一次的向羅根鞠躬：

“剛剛說了一些無聊的話，難為羅兄了。”

顯然，昊典是明白羅根的心思的。反過來，對昊典曲折沉郁的內心世界，羅根也終于窺到一角，而且昊典的情緒明顯平靜很多，這也算功勞吧！

羅根暗吁口氣，正要回應，不遠處就有人聲傳來，七八個人擁進了水下長廊外圍休憩區，還有人向羅根打招呼：

“根哥，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