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這樣做嗎？局長？”主管警探懂了局長的意思。

局長認為這件案件牽扯太大，想要把鍋甩給FBI。這樣雖然警察局的捐款富豪們會有所不滿，下一個季度的捐款會少不少，但是又能如何呢？我們警察局能力有限，面對這種具有高度組織性的暴力份子襲擊，理所應當交給能更高效解決的部門來處理，這樣無論最后結果如何，對警察局都沒有壞處。

如果FBI順利處理了這件事，那么在報紙上多多少少會提一嘴反應快速的警察局。而如果FBI處理失誤，人質出現了傷亡，紐約記者們鋒利的筆尖就會戳在FBI負責人的鼻尖上而曼哈頓警察總局在接下來的口誅筆伐當中，就會成為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透明，沒人關注。更進一步的話，在時機合適的情況下，曼哈頓警察總局發言人還可以召開一個記者發布會，發表些類似：‘我們曾經那么信任FBI，他們讓我們失望了’諸如此類的言論，說不定下一個季度曼哈頓的警局支持度和捐款額度又會創建一個新的高度。

“但是……局長，這是我們的轄區，只要我們處理掉這件案件……”總管警探表情有些遲疑。

“但是沒能處理掉呢？”局長轉頭看了眼附近，沒有其他人，他壓低聲音，語氣咄咄逼人：“如果人質出了問題怎么辦？里面有那么多人質！”

“只要出一點點問題，這就會成為今天下午的頭條新聞！我和你的臉就會出現在紐約快訊的屏幕上！明天！不！就在今天！”局長的聲音越來越大，不遠處的警員好奇地回過頭，他還以為主管警探和局長為拯救人質的方案在爭吵。

“注意警戒！”局長紅著脖子，狠狠瞪了那個好奇警員一眼，他回過頭，再次壓低聲音對主管警探吼道：

“我今天就會下崗！沒事，我失去的只不過是政治前途，你以為自己能逃的掉嗎？我作為局長監管不力，但你是現場主管警探！你會被停職，那幫子記者會和吸血鬼一樣把你的照片貼在報紙上！網頁上！你女兒的臉書上！在你的臉上寫上兇手兩個字！你在家喝得像條死狗的時候，那些死掉人質的家屬會來敲你家的前門！”

主管警探被局長一頓呵斥，臉漲得通紅，在他黑灰夾雜的鬢角映襯下非常顯眼，他一口氣在氣管里憋了許久，慢慢的，他低下了頭，低聲喃喃：“我明白了，局長。”

“很好。”局長喘了幾口氣，態度緩和了下來，他再次重復了一次，這次態度和藹：“很好。”

“現在現場我來指揮，你去聯系FBI。”局長如此說道，他認為主管警探現在的情緒不適合繼續指揮了，需要冷靜一下。

“明白，局長。”主管警探低著頭，面色陰沉地往外走了兩步，招呼了一名后勤警員過來，讓他去通知警局走緊急程序聯系FBI，然后他的任務就結束了。

現場的警笛聲一刻也不停息，突然感覺有些疲憊的主管警探靠在指揮車的邊上，從上衣內兜里面掏出自己的錢包，錢包里面夾著他14歲女兒的照片，錢包的另一面掛著他的警徽。主管警探凝視著他的錢包，一時間沒了動作。

這時候，局長走到主管警探的身邊，他伸手搭在警探的肩膀上，拍了拍警探的肩膀，又嘆了口氣：“我們認識有二十年了吧？現在我不是以上司的身份跟你說話，以一個二十年的老朋友和你在說。”

主管探員像雕像一樣，在局長的手下一動不動。

“有時候正義很復雜。”局長的眉頭深皺著，語氣緩慢低沉：“我也當過警員，也當過警探，我曾經以為只要簡單的伸張正義就好，但實際上不是這樣，只有我們還有未來，才有正義伸張的那天。”

“今天下午一起去喝一杯吧。”局長再次嘆了口氣。

“局長！局長！銀行里有動靜了！”一個警員急忙地跑了過來。

“現場什么情況！”局長表情一下嚴肅了起來，就連一旁發呆的警探都轉過頭來。

“有一個人把電話打到了總局，他自稱是銀行里的人質，他說劫匪讓他給我們帶句話。”

局長下意識地抓緊了自己的褲子，他抿著嘴，沒有打斷警員說話。

“他報出了一段網址以后，通話結束了。”

“什么網址？里面什么內容？贖金要求？”局長緊張地詢問道。

“局長，我想你需要來看一下網址的內容，他們好像在直播。”指揮車里的人探出頭來。

局長立馬鉆進指揮車，警探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指揮車內的大屏幕上，顯示著網頁內的內容，里面是銀行的景象。

“他們這是在直播？”局長的眉毛都快糾在一起了：“我們的狙擊手能利用這個嗎？”

跟在后面的警探搖了搖頭，這點信息根本無法供應參考，更別說直播的網絡延遲，只要零點幾秒，子彈就會打偏，傷害到人質。

“先生們，女士們，這是美好的一天，對嗎？”微駝著背，穿著墨綠色長西裝大衣的教授出現在鏡頭當中，他的聲音從音響中傳來。

“這個人是他們的領袖？”警探抿著嘴唇，瞇起了眼。

局長的神色像是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一樣，抬頭看看周圍的警員，每一個都是局里的精英，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們現在有銀行內部的實時畫面了，雖然可能會有點網絡延遲，但這是我們僅有的寶貴情報，我們一定要利用起來。”

“派出武裝特警，我們要低調潛入，控制場面。劫匪和人質之間的位置非常接近，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防止人質受到傷害，知道了嗎？防止人質受到傷害是我們的主要任務！”

“明白！局長！”警員們異口同聲的回答，立刻投入繁忙的忙碌當中。

“局長，技術警員從外部接入正門鐵閘了，我們要打開嗎？”

“暫時不要，不要驚動里面的人。”

局長握著無線對講機，和警探一起緊緊盯著屏幕上的畫面，隨時關注畫面內劫匪的動向。

“過來！”隨著屏幕上教授一聲大喝，警探一把搶過局長手中的對講機，卻被局長按住了手。

“場面還在控制當中。”局長說。

局長和警探看著對方，雙方僵持著，他們身后的屏幕上教授摟著女職員面對鏡頭，笑聲陰沉：“來這里，說嗨。”

局長緊緊地抓住警探的手腕，他盯著警探，詢問身邊的后勤警員：“FBI的人什么時候到現場？”

“他們說第一批FBI干員還有十分鐘到達，局長。”

局長盯著警探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聽到了？FBI的人馬上就到了。”

警探看到視頻中教授丟掉了槍，還放開了女職員，他慢慢地放松了手臂，但是他沒有把對講機還給局長，依舊緊緊捏在手中。

局長抿著嘴唇，他沒有向警探討要對講機，而是和旁邊的后勤警員要了一副帶話筒的耳麥。

只不過是以恐嚇人質為樂罷了。局長看著教授呵斥著銀行經理，又看了看毫發無傷，只是被嚇到了的女職員，心中安慰著自己。

局長的美好想象并沒有發生，不過短短幾秒，教授的小刀就抵在經理的臉上，教授像個瘋子一樣講著怪異的故事，在局長原本的想象當中，教授會裝模作樣嚇唬經理一番，像放掉女職員一樣放掉銀行經理。

他不敢傷害人質。局長自我安慰著。

但是下一刻，場面突變，警探立馬舉起手中的對講機，但是已經晚了。

教授的小刀已經捅入了銀行經理的嘴角，拉出一條長長的血口，鮮血飛濺。

“所有單位！放棄隱蔽！劫匪在傷害人質！”警探大聲的下達命令。局長一把扯住警探的衣領，沖著他怒吼：“你瘋了！FBI馬上就到了！”

“只要FBI到了，所有問題都會得到解決！”

“不，局長。”警探的鬢角黑灰，他從未像此時如此平靜。他任由局長抓著自己的衣領，說話聲音非常平靜，在他身后的屏幕中，教授高舉沾著鮮血的雙手，瘋狂的笑聲不絕于耳。

“曼哈頓只有我們，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