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把我變成這樣？

有時候，他能自己給出答案，因為那些人給了他的家人足夠過冬的銀錢。

有時候，他卻又憎恨。他寧愿在那之后就死去，也不想變成這副不人不魚的模樣！

在水里生活了不知道多久，暗無天日的時光只是讓他的心也變得灰暗許多。

海螺的聲音十分悅耳，他不由自主地隨著聲音前進，魚尾一甩，便到了一個角落。

他竟從未發現，那里竟然有一個洞口！

幽黑的洞里，什么也看不到，不安和恐懼在心里交替。

他卻已經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隨著海螺聲往洞里鉆去！

身體不受控制的慌亂和恐懼，讓他完全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漸漸地，似乎是眼睛適應了黑暗，又似乎離出口不遠了，他看到了一點洞窟的景象。

水底，零零散散還有一些掉落的魚鱗。

再之后，他看到了別的怪物，和他一樣的，拖著一條魚尾，隨著海螺聲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

那是在向下……

周身的壓力逐漸升高，他感覺還好，偶爾還能看到眼角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芒。

可惜，被控制的身體不聽使喚，無緣得見金光的真面目。

海螺聲源源不絕，直到到了一個地方，他才沒再聽到那聲音繼續。

身體依舊不聽使喚，他只能靜靜地看著眼前詭異的坑洞。

四處都是散落的魚鱗，過了好一會，聲音再次流淌在耳邊。

他身體僵硬地鉆進洞里，手指插進泥里，軟軟的觸感還在;然后，泥土就被他塞進了嘴里。

剛剛看到的那些坑，都是這樣來的嗎？

即使心里無法接受，但他依然感覺到了，泥土到了他的嘴里，竟然給他一種很美味的感覺。

海螺聲停了。

他機械地抓了一把土塞進嘴里，半晌，反應過來之后又對著旁邊干嘔。

可是，什么也沒有。

生理和心理上截然不同的反應讓他精神錯亂，什么時候回去的都完全沒注意到。

緩了很久，他才慢慢變得平靜。卻再次聽到了海螺聲，再次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行為之后，他恢復的快了一點。

即使心里作嘔，但那泥土對于他的身體來說，確實是美味。

又或許是經歷了一遍，再次發生的時候，他面對同樣的情景已經能夠不那么激動。

他知道那洞里的魚鱗是怎么出現的了！

是那些像他一樣想在海螺聲出現之前逃離的人落下的。

原本光滑的洞壁之上，布滿了鋸齒狀的凸起。

一不小心，那些鋸齒就刮落他身上的魚鱗，就連上半身的皮膚也很容易就出現一道道傷口。

血腥味出現在鼻尖，他更加厭惡自己現在的身體，那增強的嗅覺，時時刻刻在提醒他他所經歷過的一切。

越往里，鋸齒似乎變得更密了一些，那已經完全不是他能通過的大小！

一回頭，絕望的情緒就涌上心頭。

來時的路，已經變得比前方更加狹窄！

這是為什么？

這個洞，難道還是活的不成？

可能真的是活的！

他看著越來越長的鋸齒，和不斷縮小的洞窟，得出了這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結論。

只是，他再也出不去了……

鋸齒刺入身體，魚鱗掉落，血液流逝。

意識逐漸模糊，最后那一瞬間，他終于知道那些魚鱗是怎么出現的了。

沒被消化的。

顯然，這個洞它并不喜歡吃那些魚鱗。

阿水的話語停下之時，青青已經害怕地抓住了蘭若的衣袖。

軟軟的頭發，讓蘭若的手不自覺地又摸了一下。

對于這樣的故事走向，除了怪異，別的她也暫時沒想出來。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是阿伯回來了嗎？

沒有等屋里的人回應，只聽“吱呀”一聲，阿伯已經徑直推門走了進來。

“你們都在啊，青青怎么還沒有睡覺？”

有氣無力的聲音，在暗淡的燭光之下，顯得有幾分詭異。

原本懼怕的青青，竟然松開了蘭若的衣袖，“阿伯，我和阿水哥哥在給姐姐講故事。”

“講故事啊，講了些什么？和阿伯有關嗎？”

他順著青青的話就接了下去，不知為何，蘭若心里竟然有了幾分不安。

為什么呢？

青青和阿水或許有一點修為，但眼前的阿伯明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

不普通的，或許就是阿水剛才說的這些關于老人的故事。

可，故事而已。

這樣一想，蘭若就靜靜地聽著青青給阿伯簡短的說了一下。

為什么他進來之后明明是問青青問題，卻要看著我？

即使青青就和自己坐在一起，蘭若作為一個修士，對于視線的判斷卻絕對不會出錯！

“是這樣啊。阿伯我都快不記得這些事情了……終歸是老了啊……”

他收回了視線，話語似乎是正常地在感慨年華老去。

青青松開袖子之后就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阿伯坐到了青青的對面，剛好就是蘭若的右手邊。

桌上的燭火搖曳，明明沒有風，那一簇火苗卻在前后搖晃。

“姑娘聽了他們講的這些故事，笑一笑就算了，不必當真。”

他這話也說的很是怪異，青青他們只是在講故事，為什么老人還要特地提醒一句不要當真？

更加奇怪的是，老人剛說完這句話，坐在對面的阿水就發出了一句疑問，“阿伯不是說這些都是你經歷過的事情嗎？”

“是嗎？老了，忘得差不多了……咳咳……”阿伯慢吞吞地說著話。

桌上的燭火，卻依舊只是前后晃動，并沒有因為阿伯的動作發生改變。

“但是，那些只是故事，阿水這么大了怎么能當真呢？”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再說了，那些完全相反的故事，還有些故事里的主角都死了。”

“可是阿伯我不是還好好地活著嗎？”

一時寂靜，半晌，阿水才遲疑地點了點頭，他的眉宇之間還有未解的惑。

青青卻突然開口了，“阿伯，今天你要給青青和阿水哥哥講什么樣的睡前故事？對了，姐姐想聽什么樣的故事？”

被三個人的視線注視著，昏黃的燭火之下，蘭若一時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