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棠在屏風后面磨蹭著換上衣服就坐著不動了，從他回來的那一刻開始，名為命運的齒輪又開始緩緩轉動，明明已經過了八次輪回，只要在熬過這一次，就成功了，可偏偏這最后一次，出現了不可預見不可更改的變數。

每一世輪回都只有他一人苦苦支撐著，這是他選擇的路，這條路，他有點撐不下去了……

卷進這場風波里的人越來越多，無辜的亡魂在他耳邊咒怨，在哭訴，他們年輕的生命在還沒來得及盛放的時間就永遠沉墜……

“媳婦兒，你好了嗎?！钡攘嗽S久的小少爺百無聊賴的拿著墨棠的眉筆在指尖轉著玩。

“……馬上。”

墨棠迅速收起所有負面情緒，理了理身上的戲服，推開屏風。

看到墨棠的那一刻小少爺覺得自己前幾十年都白活了，美人兒就在自己面前卻根本找不出任何的語言來形容，若說上一次所見到的是凡塵仙子，那么此刻，她便是重回九天仙宮的神女。

萬事萬物因其而曜。

原來世間，真的有神靈……

這么想著，小少爺不自覺說了出來。

神女丹唇輕啟，“怎么可能，別想了。”

“啊啊啊啊??！媳婦兒你就不能讓我再憧憬一下嗎?！北淮蚱苹孟氲男∩贍斠幌伦诱嗣?。

墨棠冷冷一瞥，眉目之間皆是仙人的淡漠無情，“別鬧了，你先去前廳等著，我等下要上臺了?！?

“……”小少爺小小的糾結了一下，還是打算問出來，“就不能，不上臺嗎？”

媳婦兒這么好看，讓人只想藏起來?。。?！

“不能?！蹦木芙^的十分迅速，但看到小少爺漸漸暗下去的眼睛他也不太好受，仔細思慮了一下，試探著開口，“但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登臺。”

小少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語調歡快，“真的嗎？那我先去前廳等著你。”

將小少爺送到門口的墨棠目送著青衫小童將小少爺帶走，轉身踏入了右邊的走廊，須臾之間不見了蹤影……

——

被墨棠他們從一開始就忽略的時林燁幾人面對面，時林燁本來就對時序沒什么好感，只一個勁兒的和小元宵玩，時二少不停的試圖喚醒還未脫離溯回鏡幻境的時老爺子。

最后還是時林燁看不下去了，偷偷的將一粒光點彈入了時老爺子腦中，動作隱蔽，時二少沒有發現，時家主心虛的轉過頭就看到元宵圓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望著她，時家主將指尖輕壓在元宵唇上，張張口，沒有發出聲音，元宵卻已經知道了，兩人相視一笑，默契的忘記了剛才的事情……

時老爺子悠悠轉醒，剛醒來意識卻還沉浸在剛才的幻境當中，直愣愣的盯著天看，把時二少擔心的不行。

好半天才緩了過來，晃了晃腦袋。

在看到時林燁的那一刻就單膝跪了下來，利索的讓時林燁來不及反應，接著又是撲通一聲，時二少也被拉著跪了下來，與時老爺子不同，他是雙膝著地。

時林燁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挪，也不去看他們，只語調冷清的讓他們起來。

時二少新生代大好青年，本來就對下跪這樣的事情有所抵觸，更何況還是對著一個沒多大的人，再加上剛才被老爺子拉的突然，跪下的狠了，膝蓋疼得厲害，聽到時林燁的話二話不說就要拉時老爺子起來。

卻沒拉動，老人家靜靜的跪著，像是在跪脫離前本家的家主，又像是在向那個被自己留在本家的夫人賠罪，總之就是不起來。

老人家低沉的聲音向時家主卑微的求問，“家主大人，吾家夫人，可安好？”

時林燁聽見時老爺子的問話后，抬起頭來正視那跪在地上的老人，眼中是化不開的堅冰，“她如何，汝早已明了，不是嗎？”

得到回復的時老爺子身體一震，漸漸松開了手中的拐杖，雙膝落地，叩首。

一叩首，有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入土地，轉瞬即逝。

二叩首，脫離本家那日，等了許久終于看見了那抹身影。

三叩首，又見昔日的笑容。

三叩首下去，時老爺子久久沒有抬起頭來。

那許久未想起的音容笑貌竟在這一刻突然記起，卻頃刻崩塌，不見蹤影。

他如何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只有傷透了他家夫人的心，他家夫人才會久久不入他的夢中，不肯見他一面。

時老爺子抬起頭，顫顫巍巍的拿起拐杖倚扶著站起來，這個老人竟沒了半分生機，形容枯槁，面色黧黑，顫抖著行禮，“家主大人，老兒無賴，還請求家主大人答應老兒一件事情。”

“呵，你倒是真不客氣?！睍r林燁看著點點生機從時老爺子身上散去，心中刺痛卻絕不松口。

“老兒時序，求家主大人在老兒死后庇護他們三個孩子，孩子無辜。”

時林燁看了眼旁邊面色復雜的時二少，垂眸，“可，但不是應了你的請求，是為了時遷?！?

時老爺子聽到時家主的允諾后釋然一笑，“多謝家主。”

說罷，將時二少留了下來，自己拄著拐杖離開了。

他已經沒有什么好牽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