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對視的眸中，神色變幻難測，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就連引渡也無法探知其中深意。

半晌，洞幽突兀地笑起來：“好，好極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底氣和我爭！”

他伸手一扯斗篷，露出干凈利落的勁裝，竟然也不動用法術，腳下飛快地掠向路曦，一道力逾千斤的重拳帶起枝頭的積雪，勢不可擋地朝他襲去。

路曦反應極快，一個側身避開，同時抓向洞幽的手腕，屈肘意欲擊上他的面門。

意圖一眼就被看穿，洞幽冷冷一嗤，另一只手格擋反擊，兩人竟然就在這雪地里近身相搏起來。

引渡在一旁蹙眉緊盯。

路曦顯然是不想要她橫加插手，然而他身上負傷，洞幽即便不用法術，也到底是神界之人，那具軀體豈可與凡人的肉體凡胎相提并論？

且洞幽方才分明已有殺意，而到如今，叫引渡毫無波瀾地看著他死在洞幽手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就這點本事？”洞幽一掌拍中他胸口，諷刺道。

路曦連退幾步，唇齒間已溢出了鮮血，他的手腳冰冷，背后長長一道傷口流出的鮮血幾乎已將他整個浸透，縱然是個鐵人，也難以在這樣的狀態勝過對手。

何況他的對手，還并非常人。

“路曦……”引渡擔憂地望著他。

路曦擦了一把唇邊的鮮血，勉強朝她一笑，隨即沉下眉眼，再次提氣往洞幽攻去。

他絕不能輸。

因為輸的代價是什么，他們都很清楚。

但現實永遠殘酷，他一次次勉力攻向洞幽，又一次次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反擊，到最后，他倒在雪地里，幾乎站不起身來。

“你輸了。”洞幽抓著他的衣領，眼中的譏誚濃重，像在明目張膽地宣判他的出局。

只要一見到這個人，一見到他和引渡旁若無人相視而笑的畫面，洞幽就只想親手讓他慢慢享受死亡的痛苦，讓他的血染紅這片小院的積雪，讓他的尸骨被寒鴉零碎地吞噬……

“你在嫉妒我。”路曦喘息著說。

他沒有太多力氣，連聲音也如蚊蠅，但洞幽聽清楚了。

屬于勝者的得意在他臉上僵了片刻，而后逐漸被陰冷暴戾所取代，一點一點收緊抓住他衣領的手，他慢慢道：“……你再說一次？”

孤冷的寒風嗆進喉間，路曦輕咳，咳的時候還在笑，一字一句地輕聲重復：“我說中了。你在嫉妒我，你嫉妒她對我笑，嫉妒她關心我，嫉妒她靠在我懷里……你得不到，所以…嫉妒我……”

這是一個失敗者的絕地反擊，因為不甘心，所以連風度也統統不要了，路曦竭盡所能地激怒他，諷刺他，仿佛如此便能讓自己的痛苦更輕一些，更少一些：“你不會……才發現自己，動心了吧？哈哈哈……聽說，當初是你親手把引渡，送……送進我的夢里？也是你親自，帶引渡進的我定安侯府？……我可真是，可憐你啊……”

洞幽攥住他衣領的手骨節逐漸泛出青白，他緊緊盯著路曦微開微合的唇，心緒一片混亂。

像一個被自己編造出來自欺欺人的美夢終于被人戳破，他惱怒，他憤恨，他恨不得那張嘴從此閉上！

但在那一片混亂的迷蒙中，路曦所說的話就像一道銳利的光線，不容辯駁地射了進來，讓他清楚地發現——引渡或許尚未迷失在十丈軟塵里，他卻已先一步墮入了她無心的陷阱。

“可惜，她不愛你。”路曦忽然又這么補一句。